5月15日,相邻的下坡杨村拆迁5年后还未回迁,村民在原址建起板房居住。
“清零”攻坚行动
街道办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说,薛岗村在一个月内签约率超过95%,刷新了各部门预计的签约速度。
走在薛岗村,眼前景象犹如科幻片中的末日场景。街道空荡,楼房林立,所有门窗尽数敲掉,风黑洞洞地呼啸而过,流浪猫狗在道旁逡巡。
今年4月15日零时,薛岗村的拆迁正式启动。
郑州社科院一篇论文显示,政府原规划于2015年底改造完四环内所有城中村。薛岗村即在北四环内,该村的拆迁改造被列为市里20项重点工程。拆迁从“捣门窗”开始。
一张破烂的“城中村改造工作流程图”贴在村里某栋大楼的墙上。“捣门窗”是流程中的第四步。捣完门窗,就能获得补偿。
4月初,村主任捣毁的第一户门窗,是村支书家的。村支书武合文的家在村大街的黄金地段,村民们经过都能看见。村主任范元华领着挖机,就把武合文家的窗户给扒了,“只要撕开一条口子,其他的事就好办了。”
村委会雇人开辆车,车上放着喇叭,每天24小时在大街小巷转悠,喇叭里是一个甜美女声,描述拆迁后的美好愿景,其中一句口号是“早拆迁多得钱,晚拆迁吃大亏”。
后来村民将车和喇叭砸了。村委会又雇了本村村民的车。车再没被砸过。
薛岗村的树上挂着各色横幅,“外村改造能成功,薛岗更比别村行”,“开工没有回头箭”。墙上则有黄色的、红色的、白色的各种纸片。它们是告示、通知、通报,艳丽地表达着薛岗村“马上要掀起搬迁的新高潮”。
“早拆迁多得钱,晚拆迁吃大亏”是张黄色公告,陈述了早拆迁的7大利益。其中包括优先选房,奖金3万元,免费停车位等。而晚拆迁的,则对应着这7大损失。
一位村民感叹,“这么一天天,耳朵听的也是,眼睛看的也是,谁能不动摇?这不是村委会的水平,是请了懂心理学的专家啊。”
在薛岗村拆迁指挥部,有两个“比比看”评比栏,一张是村干部自家的拆迁情况,一张是村中三个村民组的拆迁户数,实时更新,还要画上红星、排出名次。
一份未被公开的文件显示,这最深层次的动力,是来自上级政府的压力和奖励。
在惠济区的一份文件里,明确要约谈完成任务较差的负责人,必要时启动问责,而对完成拆除任务的街道,则奖励百万。
大多村民还是选择了在5月4号之前搬走。
案发时,村中仅剩20户村民还在留守,变压器拆掉了,电线剪断了,水管砸漏了,一栋栋房子成了一座座孤岛。
街道办一位不愿具名的工作人员说,薛岗村在一个月内签约率超过95%,刷新了各部门预计的签约速度。
亟待提速的拆迁安置
在拆迁安置方案中,并未明确回迁地点和时间,这让很多村民担心自己也成了“郑漂”。
村民最操心的是安置问题。
薛岗村的拆迁安置方案提到,选择房屋置换安置的村民,前三年每人每年将获得7200元的过渡费、5000元的生活费。搬迁后政府不安排住处,村民自行解决。至于回迁到哪儿,何时回迁,方案并未提及。
村里墙上的一张告示称,将改建供300位老年人居住的临时过渡区。但5月12号记者到村中,看到这个所谓过渡区其实还并未开工。
郑州城中村改造于2012年开始提速。记者查询资料发现,快速拆迁中,安置确实是个问题。
2015年郑州市城镇办发布的数据显示,郑州全域范围内保持着每年拆迁100多个村的进度。这些村庄中,迟迟无法回迁、安置费没有着落的情况并非孤例。
新城街道的弓寨村于2013年拆迁,生活费去年曾停发。村民堵区政府的大门,没用,堵北四环的主干道,才拨了钱,但远达不到居民应得的数额,最后村里决定抓阄——抓到了发钱,抓不到,只能等下一批拨款。
长兴路街道的王砦村,被拆除已经9年,由于建设地铁三号线、更换开发商,安置房至今还未建起来,村民长期在外租房。
案发地向北一公里,与薛岗村属同一街道的下坡杨村拆迁已经5年了。
20多户村民又搬回了村中原址。搭上板房,拉上电线,圈起一块地,住了进去。
板房不远处,28层的安置房抬头可见。当时的安置合约规定,自安置房开工之日起2年内交付。如今安置房开工4年了,还未完工。
案发前,薛岗村的村民曾去老鸦陈街道办事处,要求明确安置方案中的回迁时间、老人安置、小孩上学等。他们并未得到明确答复。
郑州房价也在逐年上涨。薛岗村东面、南面的小区,房价每平米为八千元。
村民杨小芳选择了房屋置换。在搬走前,她把子女的婚事给办了,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她都不知道何时再能与这些村民相聚。(记者 罗婷 张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