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人尿治绝症?北大毕业生称“尿疗”后每天神清气爽

南方周末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泌尿外科副主任夏丹说,“我们作为专业医生根本不相信这个的。尿本来就是一个排泄产物,喝尿会有疗效,还不如喝白开水有疗效呢。”(视觉中国/图)

原标题:不管中医西医,都认为“尿疗”没作用喝人尿,治绝症?

对于绝大多数饮尿者来说,都经历过类似王三水那样走投无路的绝境,他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医学治疗方法,却只能越来越失望。最终,哪怕他们不完全相信,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上了尿疗之路。

《人民日报》在2016年8月17日发表文章称,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所有医生都不认为“尿疗”有任何科学价值。多位专家医生认为,所谓“尿疗”治好病的案例,很大可能是其他因素的作用,不能证明“尿疗”有效。

被确诊为股骨头坏死两年多时间里,王三水一直受到两股力量持续的、无间歇的折磨和骚扰:一个力量是拒绝西医手术,只采用中医保守治疗和自然康复方法;另一个力量是他当时的妻子整日在耳边嘀咕的尿疗法,而且必须是喝自己的尿。

尿,喝与不喝,似乎变成了王三水开启下半生命运的钥匙。喝,有可能成为正常人;不喝,脆弱的股骨头不知能扛到何时,稍有不慎,就是终身残疾。

2006年11月27日,王三水永远记得那一天。清晨,他立在厕所的马桶前,右手握住盛有微黄色液体的玻璃杯,杯子是温热的。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定了定神。“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尿嘛。”王三水不断给自己打气,“我是一个很强大的人,难道这点心理关都过不去吗?”他凑过脸去,轻轻抿了一口,有点咸,不苦不涩,总的来说没有想象中难喝。

他并非临时起意,头天还特意吃得很清淡,咕咚咕咚往肚里猛灌水,晚上又吃了水果,在睡前还喝了一杯蜂蜜水。王三水担心如果刚开始味道不好,喝下去就吐出来,更难以坚持。所以他按照别人总结的经验,进行了上述一系列动作,果然第二天口感不错,“就像喝了一杯啤酒一样”。

迈过去这第一道坎儿,他心里就轻松多了,一饮而尽。但心理上终归还是有点儿别扭,觉得口里有股怪怪的味道,于是他又接了一杯白开水,漱了漱口,没有刷牙,就去吃早饭了。

从这一天起,王三水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饮尿者。

绝望

2003年12月,王三水才从全球死亡率近11%的SARS疫情中死里逃生,仅仅半年,又被医院检查出股骨头坏死三期(共四期,四期最严重)。

“倒霉啊”,那段时间他心里真是堵得慌。连续参加了四次高考,才从安徽铜陵的小山沟闯进省城,成为村里头一个大学生。毕业留校后又奋斗了两年,才终于一路向北,考到了北京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研究生班。

毕业后,王三水找到一家事业单位,他才算在北京真正落下了脚。过了十年左右平静的日子,也成了家,2003年却又撞上了罕见的SARS疫情。治好SARS后又查出股骨头坏死,在北医三院做完核磁共振,得知病情的那天晚上,王三水的两条腿捅来捅去,就是穿不上裤子和鞋子。第二天,他竟然在单位晕倒了。

后来,王三水在东直门医院住过两次院,医生建议他手术,他没有听,就出院了,却照旧疼得死去活来。他的双胯骨到了晚上就酸胀酸胀的,疼起来身体像是被锯成了两截,脑袋也感觉被一个塑料袋包裹着,蒙蒙的。

看着丈夫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当时的妻子徐丽丽就整夜整夜地哭,哭凶了,第二天别人以为她得了红眼病。她为男人试过各种自然疗法。她每天到大兴区去买萝卜缨子回来熬五行蔬菜汤,煮糙米茶、拔火罐、刮痧。

但王三水还是开始掉头发、脚后跟疼、牙齿松动,走路也有点瘸了。在患病之前,他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感冒都很少见,对西医的感受并不深。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信西医了,并坚持声称自己是西医的受害者。

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发生在王三水身边。SARS时,同病房的一个小伙儿,和他使用了同等剂量的激素,不同在于之后服用中药调理,他的股骨头就还好好的。“SARS病友中没有后遗症的人大多采用了中医调理。”王三水说。

这些年里,他看着当初比自己病情还轻一点的邻居老方,接受了国内第一例骨髓干细胞移植手术,但恶化的速度比自己快不说,前不久又去医院动了第八次手术,人都被折腾得没形了。

王三水渐渐对治愈不抱希望,只求它不疼,不再继续恶化。到2004年底,一直排遣不开,王三水彻底变得孤僻、冷漠了。在徐丽丽的印象里,那种冷,是万念俱灰式的沉默,如死人一般。不论她问丈夫什么,王三水都面无表情,当她不存在似的。

就这样,病魔裹挟着两人的生活,看不到希望。

反抗

那时徐丽丽辞去了《中国老年报》稳定的工作,在家写电影剧本。王三水得病后她变得郁郁寡欢,让她忧心的是,父亲也病重了。

偶然的机会,徐丽丽在北京图书大厦看到日本医生中尾良一的著作《尿疗治百病》。看完之后她几乎认定,尿疗是唯一可以救父亲和丈夫的办法了。

尿疗的基本方法是:晨尿必喝,随尿随喝,慢慢含漱,每天过千(超过1000毫升)。为了证实其有效性,早晨她自己先喝上了,没有中毒。第四天,她让患有丙肝的父亲也开始喝,一开始没有尿,她就盛自己的给父亲喝。没想到,父亲肿胀的肚子很快就瘪下去了。

从那时起,她便极力劝服王三水尿疗,父亲也跟着一起劝,可王三水就是摇头。她把买到关于尿疗的光盘和书,放在每一个他能看到的地方,但他根本不看。徐丽丽伸手递给他,他不屑地拿过来看两眼,就还给她。“他就是顽固不化得怎么也不肯。”徐丽丽说。

为了劝服他,徐丽丽甚至当着他的面饮尿,并且反复给他普及书中的观点:尿并非人体的排泄物,而是血液代谢后的剩余物质,是血液的分身;其中携带着体内信息,虽然它不会告诉我们患的是何种疾病,但却能对症治疗;而且不仅能作为药物起到治疗作用,还可以激活人体固有的自然自愈力……

“不管我听不听,她每天都给我灌输这些,说得就跟做传销的一样。”王三水那时候想。受不了妻子的反复劝说、暗示,他忍耐着即将发作的脾气对她说:“排泄的东西就是排泄的,即使有点作用也微乎其微,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他认为自己还没到一定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治疗的地步,“毕竟在外界看来有点难以启齿”。

他依然用自认为科学的方式和病魔斗争。他在网上查资料,看到讲小孩蹦啊跳啊才长得快,就自己瞎琢磨:“只要骨头是活的状态下,必须要有外界的刺激,否则是不会生长的。就跟长时间不用一个东西,就锈得快。”

于是,2005年秋天,他就不拄拐了,自己搞了一个手杖,每天都绑着沙袋遛弯。最开始的时候,两只腿负重1公斤,走到腿疼了就休息,休息好了接着走。慢慢能承受的重量到了15公斤。除此之外,他还练气功、八段锦、拍打、按摩等,他的胯骨慢慢感觉比以前好些了,没那么疼了。

徐丽丽还是觉得不够立竿见影,不肯放弃尿疗。光靠书本说服不了,她就想办法联系“尿友”。她辗转联系上了上海大学教授颜思健。2004年,颜思健肺癌手术后,尿疗11个月,经医院检查确认被切掉的那片肺叶竟然奇迹般地重新长出来了。徐丽丽想让颜思健帮助说服王三水,也向他介绍了丈夫的情况,但对于已经接通的电话,王三水始终不肯接。

王三水的朋友也认为徐丽丽神经了,甚至有人对徐丽丽说:“你走火入魔了。”直到有一天,王三水被逼急了,终于爆发了。他气急败坏地冲徐丽丽喊:“你去吃屎吧!我就喝尿!”

王三水觉得妻子总是惦记着,提醒、暗示他自己的病情,令人非常烦躁。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就一直和女人僵持在那里,谁也不服谁。最终,他们离婚了。

妥协

离婚后,尿疗始终是徐丽丽的一块心病。虽然父亲尿疗五个月后还是离世了,但她依然愿意相信,饮尿对前夫的病情一定会有帮助。

在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里,徐丽丽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她去了十一个省两个直辖市,四十多个地方,见了四百多位饮尿者,拍了两千多张照片,还拍摄了近一百小时的DV录像。徐丽丽希望寻找更多的饮尿者,证明给前夫看。

让她惊讶的是,饮尿者是一个很庞大的群体,他们为此还组建了一个尿疗协会。在协会中,有不少老干部和老专家。一位辽宁省退休干部,在1998年就提出“推广尿疗、扶贫济困”,多次到农村宣传,还为此专门成立了辽宁省尿疗协会,协会的高层有退休的厅级干部。

徐丽丽经常在电话里给王三水讲,今天见了谁,效果怎么好,谁说的话有科学依据。沈阳当地一位退休领导张西远的经历,至今让他印象深刻。1997年,张西远胃癌晚期,肿瘤堵塞了幽门,转移到了胰头,已经无法手术切除。医院说还能活3个月,最多半年。那时张西远的一位老领导正好参加了尿疗研讨会,回来就让张西远喝尿试试。

“喝了40天以后,能下床,走出病房了。我觉得身体好一些了,就出院了。回去以后我就把饮尿量增加一倍,每天400毫升。400毫升又喝了40天,我能下楼了,能在我们院儿里转圈,出大院了。饮食量增加了,体重也慢慢增加。到1998年4月份,再到医院检查的时候,病灶萎缩了查不到了。到现在我的生存期已经延长到第11个年头了。”在2007年徐丽丽拍摄的视频中,张西远这样说。

尿疗协会中还有一批人是解放初期毕业的大学生,以及高级知识分子。1935年出生的昆明人保亚夫就是其中一个,他还是这个位于武汉的中国尿疗协会会长。保亚夫1955年在中国地质大学地球物理专业毕业后,帮助国家研究核资源。退休后他接触到尿疗,为了延缓自己的衰老,至今已坚持饮尿24年。

2008年,他在香港注册登记了中国尿疗协会,目前有一千多名会员。但全国实际饮尿的人数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保亚夫乐观地估计,“全国可能有上千万尿疗者”。

然而自2016年3月以来,民政部连续公布多批“山寨社团”“离岸社团”名单,中国尿疗协会就在名单之中。保亚夫对南方周末记者解释,他本来想在民政部或者卫生部底下注册,但囿于当时的历史原因没成,就在自己所在的武汉飞帆研究所底下设立了一个尿疗咨询委员会,当时他是第一副所长、法定代表人。到了2008年,香港尿疗的一个生意人说香港可以注册,他就去注册了,“注册的是非营利性质的公司,需要每年都年检,香港那边年检了两次才算正式注册下来。”

对于“中国尿疗协会”的资质,早在2014年6月27日《人民日报》经过调查发现,该“协会”实质上只是香港一家合伙经营的无限公司,无法人资格,也并不存在“协会”宣称的政府认定资格。

保亚夫坚称自己从没靠尿疗协会敛财,会员入会每人自愿交20元,现在每年能收上来8000元左右。协会定期给会员印发尿疗简讯,每年开交流大会,其他也就不做什么了。

[责任编辑:林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