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光伟上下轮椅都要靠护工帮助。
台下哄堂大笑。
课后的詹光伟,回到距教室100米左右的家。他的房子是学校以前的教师宿舍,他买了,在一楼。一回到家,便开始喝药,每天5次中药,他觉得能缓解他的身体水肿和疼痛。母亲端着放到他嘴边,大口喝完,牙齿浸染得泛黄。
吃饭时,他只能颤颤巍巍地夹到面前那一碗菜,母亲总是把每一道菜轮流摆在他跟前,一顿饭下来,菜移来移去,“像下棋”。
饭后,他会洗脸,家人搬一张靠背椅反着放在面前,他把手掌摊在椅背上,张开,毛巾被人放在手上,脸趴上去,从上往下碾三遍,耳朵,左脸,右脸,头一直在动,手几乎不动。
洗完脸,詹光伟像海豹般一挺一挺地挣扎,母亲顺手一推,才能直起身来。
他一般会躺着午休一会儿,由于腰部完全变形,平躺半小时,便“疼得像针扎”,换成侧躺后,被压在身下那条腿,沉重得不像话。
说是午休,其实根本睡不着,那种闷闷的、全身发麻的痛,像身体被无数重物压住,“躲不开,没处放”。
“老狗怕冬天”
初中往前,詹光伟胖嘟嘟的,极少生病,唯一发愁的是,哥哥姐姐读书都很厉害,我怎么办?
儿时的乐园是一个叫“蛮洞子”的地方,那是外公外婆的家,他和表哥一起光着身子在江水里捡石头,捉螃蟹,扎猛子,没人会觉得他身体有问题。
初二开始,他发现自己跑、跳、力量,都落后于同学,体育课总是不及格,补考时怎么跑都跑不快,同学们一直在旁边大喊“加油”,可自己就是跑不快。
第一次在体检报告单上看到“运动神经元进行性肌肉萎缩症”字样是高中,“无药可救”,医生一脸无奈。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瘫痪,一想到自己“还能插秧子”,就觉得那一天还很远。
他坚持锻炼,走山路上学,在功课上用功。
高考成绩不错。在父亲建议下,詹光伟去了四川师范大学。
成都雾大,冬天冷,这个总觉得浑身发冷的男孩每天都跑步,说是“跑”,其实只比走快不了多少,一边跑一边安慰自己,多锻炼,会不会好一点?一跑就是三年。
冬天是他的灾难,小时候没有羽绒服冷,后来有了羽绒服还是透骨的冷,晚上开电热毯不能太久,不然皮肤干裂发痒。一晚上,电热毯开开关关二十多次,一看时间,四点多了,干脆就不睡了。
他笑话自己,“老狗怕冬天”。每次读到莫怀戚《散步》中那句“我的母亲又熬过了一个严冬”,那个“熬”字,觉得写的就是自己。
他读史铁生,喜欢《我与地坛》,觉得自己和对方观察世界的角度一样,“那是一种很低的视角,冷暖都经历过”。
渐冻人身份曾带给他很多温暖——大学室友老干,走路时总在前头扯着他,紧紧的,大家说这是老牛拉小牛;每次回泸州,都有人骑车送他到新南门汽车站;不开心了,朋友陪他在校门口吃东西,一直到很晚,一个碟子挨着一个碟子,挤满整张桌子。
冷漠的人也遇到过,一次,他去北京看病,登机需要别人抱着登舷梯,他担心朋友坚持不住,请求机场再派一个人帮忙搭把手,对方拒绝,“我们搞不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