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尹默:虚心接受批评 勤奋练习书法 一生低调做人

闽南日报

沈尹默德才兼备,早年留学日本,民国时期担任过北京大学文学教授、河北省教育厅厅长、监察委员等职务,还和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胡适等人一同创办《新青年》,是新文化运动的得力干将。虽然如此,但他十分谦虚。

1909年,陈独秀在杭州陆军小学任历史、地理教员,一次,他偶然看到了同事沈尹默的书法,便直言不讳地指出其书法:流利有余,深厚不足,其俗在骨。陈独秀批评沈的字“俗在骨”,实际上体现了他自己在书法上的审美观。一般以帖学为宗的书法,若无厚实的北碑为底,用笔单调柔弱,则容易滑向“媚俗”一路。这一观点也和清末由尊帖转而尊碑的风尚是一致的。

沈尹默听了,起初虽然有些刺耳,觉得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初次见面,竟然把我的书法批评得一文不值。不过,他转而又想,自己的字确实很常。他谦虚地对陈独秀说出自己的不足:“我的字受了南京仇继恒的影响,用长锋羊毫,至今不能提腕,所以写不好。我的父亲是练隶书的,从小叫我临摹碑帖,少馆阁体。”陈独秀原以为沈尹默不能接受自己的批评,他闻过则喜的态度,让其十分赏识,于是乘兴和他谈起书法。他以专家的眼力对沈尹默的书法指出了尖锐的批评,令沈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从此,沈尹默更加勤奋地学书法,每天大清早起来,肘腕并起地执着笔,在方尺大的毛边纸上练字,先临摹汉碑,再转临写六朝碑板,兼临晋唐两宋元明名家精品,前后十几年如一日,直到写出的字俗气脱尽,气骨挺立,才开始学写行书。

后来,由于沈尹默书法成就斐然,受蔡元培委托,他主持了北京大学的书法研究会。沈尹默不计前嫌,他进入北大后,把陈独秀推荐给了校长蔡元培。

但有意思的是,陈独秀一直到临终前也不怎么认可沈尹默的书法,认为他的书法本质上仍然是“俗在骨”,不如唐代书法家。1941年,他在给台静农的信件中说:“尹默字素来功力甚深,非眼面朋友所可及其,然其字外无字,视三十年前无大异也。存世二王(王羲之、王献之)字,献之数种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米芾)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欧阳询、褚遂良)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字,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沈尹默的书法,有格调,讲求矩度,功力深湛,气度娴雅,名闻天下,除了陈独秀说他“其俗入骨”,几乎再无呛声。但沈尹默对陈独秀的评论,却认为他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沈尹默虽然是大书法家,被人赞誉为“数百年来,书家林立,盖无人出其右者”。但他不矜己长,从不以大师自居。当有人称呼他“大师”的时候,他会连连发声制止,说自己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一位普通的老师。一次,《申报》记者来到他家采访,一看到他,记者们便高呼“沈大师好!”沈尹默说:“对不起,这里没有‘沈大师’,你们走错门了。”他接着解释说,韩愈在《师说》中认为当别人的老师已经很困难了,怎么能自称大师呢?孔子死了之后很久才被人称为先师;王羲之生前也从来没有被人称为大师,我们怎么能随便自称“大师”?《申报》记者听后既敬佩又感动,便写了一篇报道《沈尹默拒称“书法大师”》。

沈尹默的品德、风度,比他同时代的文人高很多。他若广收门徒,不难成为书家一霸。这在当时的书法家是十分常的事情,但他没有这样做。这即足见其品德之高。

沈尹默先生的风度可概括为八个字:闻过则喜,不矜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