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药戒了,梦醒了。
出狱后,朋友告诉他火了,网上有视频,他没看。“莫名其妙出名了”,被别人认出来,他也不适应,怎么也“不得劲儿。”
出名之前,很多人都躲他防他;出名之后,他躲着别人。即使买衣服,也让朋友买给他。
有时候,他晚上到林子家聊天,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林子建议他做直播挣点钱,他不愿意:印象中的直播行业不规范,充斥着色情内容,不靠谱。后来找上门的人越来越多,他想了几天,觉得不能老在家待着,干脆试试吧。
小区楼房的门窗锈迹斑斑,一楼排满了大大小小的饭店和小商店,夜晚人声嘈杂。在这片嘈杂的区域里,街边小贩和出租车司机的手机里都装着一款直播软件。
高成也看过赵金龙的直播,“都是对他的取乐,不是一种尊重”。赵金龙也自认,几十万粉丝里没有几个是真正喜欢他的人,吸引他们的还是过去的那个视频。
直播更像赵金龙迷茫时的无奈之选,“我要是有钱也不会走这条路。”他不讨厌也不喜欢。
下个月,公司安排他去北京参加电视综艺节目《我是演说家》的录制。 “就我这路水准上这个,相当于是初一文化水平到大学当老师。”
他感觉就像天方夜谭。
他看别人直播,有的唱歌有的跳舞,他什么也不会,只能光说话。晚上躺在床上,想到自己“一窍不通”,越想越睡不着。
“除非自己有真本事和好作品才行。”赵金龙喜欢单田芳的评书,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听《七侠五义》、《童林转》、《封神榜》《隋唐演义》。他经常在直播时讲些从其他地方看来的故事。
半个月过去了,他开始摸到直播的门道和游戏规则,也知道如何取舍说话内容。
现在,他每天早上9点上班,晚上10点下班,一天工作13个小时。夜里下班后,沿着小区外围走几十米,他从一个铁栅栏的缺口侧身钻进小区里,摸黑回到母亲和女儿身边。这样的日子,他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14岁的女儿从来没问过父母离婚和父亲抢劫的事情,赵金龙也没主动提起过。不过他想,如果有一天女儿问起,他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他有了工作后,女儿从小到大第一次向他要零花钱,“5块或10块”,他微信转给女儿50元钱,女儿发来一条微信:“你是我亲爹呀!”因为这句话,赵金龙乐了好几天。现在,他每天都给女儿20元零花钱。
他和父亲的关系也有些改善。前几天,他们约在一个地铁口见面,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赵金龙感觉父亲老了许多。
那天,从公司下班已经是凌晨一点,赵金龙走在大街上,他低着头,弓着背,双眼斜睨,习惯性地盯着灰暗的地面看,他知道哪条街哪个路口的烟头最多。
凌晨两点,万达广场四周的灯光暗了下去,偶尔三两行人出没。突然,一个推着三轮车烧烤摊的年轻人跳到他面前,兴奋地叫嚷着和他合影,赵金龙用手搓着后脑勺,配合着“粉丝”的要求。
再往前走了几十米,在万达广场旁卖烧烤的“姐夫”又蹿了出来,拉着他喝酒,又嚷着让其他烧烤摊主和“大力哥”合影。不到几分钟,一群人呼啦全围了过来。
躲来躲去,最终,赵金龙没有逃过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