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郑德幸的死亡证明放在一起的是他上学期间获得的多项荣誉证书。
郑德幸拿着程丽的学生证、身份证,通过“趣分期”网贷平台先后借出1.3万元。当天,他又通过“爱学贷”网贷平台,刷了6888元买了个苹果手机。“他拿着我的手机操作,因为信任他,就没多问。”程丽说。》》网络贷款疯狂入侵大学是福是祸?
就这样,郑德幸借用、冒用28名同学(其中本班26名)的身份证、学生证、家庭住址等信息,分别在诺诺磅客、人人分期、趣分期、爱学贷、优分期、闪银等14家网络分期、小额贷款平台,分期购买高档手机用于变现、申请小额贷款,总金额高达58.95万元。
“被欠款”的学生中,最高的是8万元、涉及分期平台12个,最低的为6000元、涉及分期平台1个。
到了去年10月,不少同学第一次收到催款短信,“还以为是诈骗”。他们找到郑德幸,郑德幸就给同学写一张借贷欠款证明,摁上手印。
到2015年12月中旬,越来越多的同学都收到了催款短信。
这段时间,郑德幸基本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一天都不吃东西,说没有钱。同学看着可怜,还偶尔给他买点馒头。
还不上款,这些借贷平台频繁给同学们发短信、打电话,甚至称会派出“外访组”到学校来找麻烦,再不还款,就会报警,告到家长处,汇报给学校。
为此,多位学生曾到派出所报案,“但警察认为,手机截图不能作为证据,没有立案”。
程丽没敢把这些告诉家人。寒假时,她没有回家过年,而是到江苏昆山一家电子厂打工,用挣来的3000元还了“趣分期”的两笔贷款,但剩下的1万多元,她无力再还。
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长收到催款短信,不少家长跑到学校,找郑德幸讨说法。于是,同学们之间开始传“郑德幸出事儿了”。
逼上绝路
学院老师找郑德幸了解情况才得知,他不仅以28位同学之名从网贷平台贷款,还借了高利贷。
“月息5毛,我问他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他说知道,两个月翻一番。”郑德幸的一位老师说,怕他心理压力太大,让他向家里寻求帮助。
事实上,郑德幸的家里早已无能为力。
郑德幸的老家在河南省邓州市裴营乡花园村,家里有4亩多地,种了玉米和小麦,小麦一年两季,收入一年是5000元左右。郑德幸的父亲郑先桥说,自己平时做建筑小工,每天100多元,但是活儿不多,有一阵没一阵。
因为家庭贫困,从高中开始,郑德幸每年暑假、寒假都外出打工,几乎不回家。
在郑先桥眼里,儿子“老实听话”。郑德幸的第一部手机是他打工赚来的,他是寝室里第一个买电脑的人。
同学们也都说,郑德幸阳光自信,大一军训时,需要推选班级临时负责人,他第一个站出来竞选。当上班长后,听说谁有困难了,他也会帮助。
郑德幸在贴子中称,“在没有接触这些贷款、赌博的时候,我的大学生生活是充实的。当班长,朋友多,每天很开心。”
但赌球后,郑德幸的人生轨迹发生了转折。
去年七八月时,听说儿子迷恋赌球贷了款,郑先桥很生气。为了不影响孩子的学业,也怕在村里丢人,郑先桥把赌球的事瞒了下来。他帮儿子还了两笔钱:第一次7万多,这是他一辈子的积蓄;第二次3万多,是从亲戚朋友处借的。
可是到了9月,郑德幸说又欠了5万多。此时,家里已无力承担,郑先桥就带他找到了在邓州做生意的舅舅。 舅舅让他继续上学,又帮他还了一部分钱。舅舅责令郑德幸写下清单,列出同学的姓名、贷款金额、电话号码。
欠款名单写满了一张A4纸,舅舅还给其中几位同学打过电话,要同学们不能再借钱给郑德幸,还要求郑德幸删除赌球和借贷软件。本打算一次还清,但这些网贷平台要求分期付款,舅舅就每月给郑德3000多元。
但3个月后,郑先桥让舅舅不要再给郑德幸汇钱。郑先桥说,他发现儿子越陷越深,“再给他钱,不是害他吗?”那时,他发现儿子已欠了30多万元,他对儿子失望透顶。
郑德幸的一名室友说,很少见他给家人打电话,有时打了电话,就一脸沮丧。
郑德幸在帖子中说:“我妈再也不想看见我,我舅对我说愿滚哪就滚哪去,我爸说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