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欣委员何以认为记者问的是“负面问题”
科技日报记者盖伦到底问了宋委员啥问题？“我已经记下了你的记者证号，小心相关部门把你抓起来！”如此公然点名威胁记者哪里来的底气。
【我到底问了委员啥问题】我是科技日报记者盖伦。实在没想到，辛辛苦苦写了两年科技报道，转载量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一篇手记多。而被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问得最多的，就是——你到底问了委员啥问题？
其实，作为一个非军工口记者，我真的不掌握这一领域的“敏感”“机密”信息，问的问题其实也普普通通平淡无奇。大意是：“昨天政协讨论会上，有委员提到了军工企业曾经发展面临的一些问题，比如有项目和没有项目时发展情况差别较大。我们想了解一下，国外军工企业是怎么发展的，有没有什么有益经验可以借鉴？” 一一 就是这样。
记者提的问题，按常理说，根本不至于让宋委员龙颜大怒，认为触犯其逆鳞，甚至要“已经记下了你的记者证号，小心相关部门把你抓起”。
由于上述报道呈现的信息极端有限，我们不得不通过互联网搜索相关背景，脑补其生气原因。
首先我们注意到《科技日报》3月12日刊登了一篇记者张盖伦写的报道，题为《军工企业渴望长期稳定支持》，写的是航空专家唐长红(中国工程院院士、运-20总设计师)在政协会议上的发言以及专访。由于张盖伦对宋欣当时的提问，平淡无奇，我们认为这篇报道触犯他，并让他怒气冲天的可能性最大。不妨研究下。
报道节选：
(1)唐长红拿过话筒，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原来所在的单位，是一个飞机设计研究院。曾经归过海军管，归过空军管，后来成了企业。”他顿了顿，吐起了苦水，“我们把飞机研制企业的状态，总结为‘大起大落’。没有型号研制项目时，谁都不管。有了项目，钱还来不及用。人家催进度，逼着大家在七八年之内拿出成果。”
(2)唐长红1982年到某飞机设计研究单位工作，几十年来自己就经历了好几次“大风大浪”。总结起来就是：有研制费，就有人员储备，就能出成绩;没有项目了，形势“刷”地就下来了，就连“和飞机行业相关的应用基础研究，都没人管了”。业内有句话，叫做“型号完成之时，就是我们断粮之日”。唐长红记得，单位曾经遭遇过两次大规模的人才流失，“每次流失，都走了几乎一半人”。让他心痛的是，那些下海的人中，不乏已经在技术上做出成就的人。唐长红开了个玩笑，“我们的科研成果以人才流失的方式转化了”。
(3)“我们组建民用航空公司和航空发动机公司，初衷是好的。但是，这类公司没有20年，是出不了成绩的。”唐长红担忧，他曾经面临的问题，依然会出现在新的公司身上——纯粹靠项目养不活，除非真的能有一个延续20年的项目。
唐长红的话综合一下是如下几个意思：(1)中国航空业基础研究缺乏，钱全部用于项目上。(2)人才流失严重。(3)航空业出成绩慢，需要国家多拨款。
联系到张盖伦后来向宋欣提问，也是“航天业有无项目差别较大”，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宋欣委员出离愤怒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唐长红直接批评的企业，是否正是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呢?研究下两者的简介就知道了。
唐长红，于1982年毕业于西北工业大学空气动力学专业，分配到中航一集团第一飞机设计研究院工作。也就是说，他口中举例的企业，是“中航一集团第一飞机设计研究院”。而宋欣所在的是“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百度可知，中航一集团后来与二集团合并重组为“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
中航工业与中航科工是两家不同的大型集团公司，也就是说，唐批评的对象，与宋欣无关。而且研究宋欣的简历，既无在“中航一集团”工作经历，也无在“中航工业集团”工作经历。
既然唐专家的批评指向不是宋欣所在的单位，那么宋欣老羞成怒的，应该还是记者提出的问题本身，也就是“军工企业有项目和没有项目时发展情况差别较大”。
这句话意思在科技日报对唐专家的报道中讲的很清楚，无需赘述。宋认为这是“负面问题”，那么可能的情况就是，中航科工集团存在同样的问题，当中央政府有具体的项目拨款时，企业就过的比较滋润，当没有具体项目可执行时，企业就过的苦巴巴。完全靠政府拨款养活，而缺乏自我造血能力。——这说起来还真是个机密问题，谁知道堂堂的中航科工集团，竟然成了扶贫对象。
笔者简单百度未能查到中航科工集团2016年资产以及负债情况，仅查到以下陈旧数据供参考：2014年6月，审计署对中航科工进行审计，发现“曝虚增成本等问题 2012年收入多计逾4亿”，并指出，其2012年底资产总额1614.74亿元，负债总额928.03亿元，当年实现营业收入1337.68亿元，净利润75.99亿元。——也就是说，此公司果然是体量很大，利润很少，一年利润只有几十个亿。
我们知道，一般的高层官员都是非常内敛的，如不直接侵犯其切身利益，不会像宋欣那般对记者动怒。
我们认为，宋欣的怒火，可能来自于记者提到的“项目”本身。
按照标准定义，所谓的“项目”，是指“在特定条件下，为了创造某一唯一的产品或服务的时限性工作”。军工企业虽然封闭性和保密性很强，但是企业项目管理是一个公共课题，研究者众多。
任何“项目管理”，我们知道其黑点通常有以下几个问题：(1)是否以行贿、回扣等手段获得项目。(2)项目的具体实施，是否有公开公平的招投标。(3)项目是否很好地完成，其中资金是否很好地用于项目之中，而不存在贪污行为。
研究宋欣的简历，可见一直是作为技术官僚存在，担任集团副总后，极可能分管科研领域。而科研项目按照之前所述，又是集团公司最大的一块肥肉，这样看来，宋欣在集团必定位高权重。
既然宋欣认为提到“项目”就是“抓着一些负面新闻不放”，唯恐掩盖而不及，我们是否可以猜测：(1)中航科工集团在科研项目的资金使用上，已经出现了问题，因此才认为这是负面新闻。(2)宋欣本人在科研项目资金的管理上，已经出现了问题，比如贪污、挪用、侵占等，或者在项目的招投标过程中，存在受贿、收取回扣等行为。否则不足以认为这是“负面新闻”并大动肝火。
鉴于此，有请上级领导明察！！
（来源：新闻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