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父亲爹原著小说《我的爸爸父亲爹》第35节剧情
爹李八一是中风了,中度偏弱的中风。随着120急救车远去,我突然发现我叙述的这段故事里的人物和医院发生的关系太多了,我本是不想这么写的,但是我又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我们的生与死是那么与医院紧密相联无法分割。在医院里,那些冷冰冰医疗器械与同样冷冰冰的医生与护士,在这部作品中是应多一点温情的叙述和描写,只是篇幅的关系,我只能简单谈及,这是我的过错。
几个小时后,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医生告诉我和李小雨,李八一没有生命危险了。李小雨长出一口气,人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紧闭的眼睛里淌下了一个女儿对父亲充满爱的泪水,泪水在她瘦削苍白的脸颊上蜿蜒……我掏出纸巾递给她,这时,脖子上缠着绷带的马大地从走廊的一头走了过来,走到我和李小雨的面前说,他怎么样?
李小雨闻声抬头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激动地说,都是你,说什么不行,偏要说这些……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呀……你为什么就不长记性……
马大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李小雨跟前,双手捧住李小雨的脸,李小雨的脸在马大地的手里摇动着……我想,我该走了……马大地在酒后说出了张宝林所做的一切,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深深刺伤了李八一。三流文人李八一虽生活清贫,但他决不能允许别人用金钱来侮辱他。李八一知道,张宝林这样做,就是因为十年前李八一说过张宝林的一句话……
那时张宝林有了些钱,胆子也长了些。从广州回来给李八一带了一个“丢帮”的打火机。把打火机放在正写作的李八一桌上。
李八一瞥了一眼问,什么玩意儿?
张宝林说,打火机,“丢邦”的,世界名牌。
不就是打火机吗,李八一说,我还以为是原子弹呢!
李八一口气轻慢,那时他正小有名气,对往日的兵团战友的生存状态充满了轻视,这种轻视深深地伤害了张宝林。那天,李八一又来了客人,两人就文学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把送打火机的张宝林足足冷落了一个小时,最后,张宝林趁他们点烟的时候就告辞走了,就在他出屋带上门的刹那间,他听见了屋内的一段对话:
那是谁?
一个倒爷。
你还谁都认识?
体验生活呗。
张宝林听见了这些话,脸色顿时变成紫红手心发凉牙齿咬得嘎嘣响。就在那一瞬间,他发毒誓要挣大钱,要让钱多得让所有的人都对他仰视……若干年后,他对我讲述这一场景时,神色阴沉,充满激情。他说,在某种意义上我感谢李八一,是他激发了我勇于拼搏的胆气。
我来到收费处,用张宝林给我的卡交了李八一的医疗和住院押金。之后,我来到停车场,上车准备离开。马大地和李小雨追了过来。
五原哥,马大地把一万块钱塞到我的手里说,这钱应当我交。
我说,李八一是我爹。
马大地说,我知道,可是……他咽了口唾沫说,五原,你能不能让我当回男人。他看了一眼李小雨。
李小雨说,五原哥,你就成全他一回吧。
当男人也要别的男人来成全,这也太可怜了。不过,面对李小雨哀求的目光,我把手里的钱放到车里。这样行了吧。我说,我也该走了。我发动车。
现在想起那段令我心力交瘁的日子,我总有些恍恍惚惚,仿佛总有一只手在我的身体内扯动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目睹着我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却无能为力……
张宝林来到张品一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也就是我刚离开医院的时候。张品一这时烫好脚换好睡衣准备上床了,他的床头放着一份《北京青年报》,他有一个习惯,睡前要看看报。张宝林走进父亲的卧室,张品一刚刚拿起报纸,见到张宝林他淡淡地说,这么晚了,还来。
张宝林坐在父亲的床脚说,正好路过,朋友送了点内蒙古五原的莜面,就送了过来。您身体还好吧。
张品一说,你是不是有事?
张宝林说,真没有事,只是过来看看。
张品一说,那好,既然没事,你就回去吧,我要睡了。张品一说着把报纸放在床头柜上准备躺下。张宝林连忙过去扶住他躺好,顺手关闭了台灯说,您休息吧,我回去了。说罢慢慢地退出父亲的卧室。就在他要走出门的时候,张品一从床上坐了起来说,宝林……
有事吗,爸?张宝林转身看着黑暗中的父亲,父亲身上那套白色棉布睡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宝林,张品一的声音很柔和,张宝林对这种柔和的声音也很陌生。他似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他说,爸,我听着呢。
我知道你在听,所以,我再问一次,你没事吧?
爸爸父亲爹原著小说《我的爸爸父亲爹》第36节剧情
张宝林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他心想,我能没事吗?但什么叫事呢?有些事放在一个人身上就是杀头的事,但是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可能还是建功立业的事。这就是一个法治加人治国家的特点,我混迹于其中,两种情况都可能发生,但无论任何一种情况发生在我身上,我都不会惊喜或沮丧,对我来说,荣辱兴衰都是家常便饭,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我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我还想做事情,如果大限不到我就去做,如果大限来临不做也罢。但有一件事情我是要做的,而且也要做得很好。现在看来我的一生好像只是在做这一件事,想起来也可笑,一辈子只是在做一件事……
我问你话呢。张品一打开台灯。
我听见了,爸,我很好。
好就好。张品一又关上台灯,重新躺在床上说,唉,有的时候我想,人是应该如何过一生的。我这样是一辈子,为了理想。你这样也是一辈子,为了欲望。其实,有些事还是要明明白白的好,我厌恶挂着羊头卖狗肉,或是两面三刀。你坏就坏,你好就好。别和我说什么多样性,就一样。宝林,我说完了。你能记就记住,记不住就拉倒,你走吧,我要睡了。
张品一用被子蒙上了脸,张宝林在黑暗中看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身体,他突然觉得自己置身在灵堂中,守护着这个给他生命的男人。正像父亲所说的一样,生命与生命是一样的,每一个生命过程又是多么的不一样,这一样与不一样之间产生了多少爱恨情仇,虽然都知道生命结束之后一切都是子虚乌有,但有一口气残留,却总要拼命咬牙挣扎。张宝林比谁都明白这点,张宝林又比谁都不明白这点。
张宝林从卧室走进客厅,又从客厅走出父亲的住宅。一位年轻的军人走了过来,他是张品一的秘书。秘书说,首长上午检查了身体,情况不好,我明天还要去医院看结果。
张宝林说,其实看不看都一样,谁也不可能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
秘书惊诧地说,首长是革命的宝贵财富。
张宝林笑道,小兄弟,马克思说过,革命是没有财富的,有了财富才有革命的。好,我走了……张宝林沿着林阴小路走向大门,秘书追了上来,说,大哥,我想不起来马克思说过这样的话。张宝林拉开大门回头说,你要好好想,如今是富有创造性的年代。说完他哈哈笑着走了……
张宝林回到车里拨通了一个电话,他说,我要见你,老地方。
我驾车回到安全局的培训中心,就径直来到苏铃的房间,苏铃和季小南正在唱卡拉0K,声嘶力竭,把个《大约在冬季》唱得鬼哭狼嚎。我拍拍门,喂,能让我的耳朵有个安静的环境吗?
季小南说,进女生宿舍为什么不敲门?
我说,我这不是敲了吗?
季小南说,有把门推开了再敲门的吗,这是什么逻辑,就像一个小偷偷了东西说,我打招呼了……
苏铃抿着嘴笑。
我瞪了她一眼,笑什么,该说的都说了吗?
季小南接我的话茬儿说,宁队长,我还没有问你,你这两天跑哪去了?按规定,询问证人做笔录应有两人以上,我想你是清楚的。
我还要说话,索阳的电话打来了。他告诉我,云南的同志来了。你马上带着苏铃的笔录和季小南来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就看见单芹和索阳站在大厅里,还有两位云南的同志,一位是芒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刘飞队长,一位是侦查员鲁南。单芹,是芒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副大队长,我去云南办案,一直是她协助我工作。
马局长说,云南警方破获了K粉制造工厂案,把在讯问中的有关情况向我们进行了及时的通报,这使我们对张宝林贩毒网络的毒品来源有了清晰的判断。前不久,宁五原去了云南,在单芹副大队长的帮助下就K粉制造工厂的资金来源和供货对象讯问了嫌疑人邹一龙,得到了很好的结果。我们这边,索阳同志的耳目也给我们提供了很有价值的情报。现在把这些情报通报给单副大队长。现在,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可以说民营企业家张宝林除了正常经营之外,在最近两年里开始从事贩毒和制毒的勾当,他利用公司下属的连锁歌厅、洗浴中心和食品店,在不长的时间里形成了一个贩毒网络。为了降低成本,取得高额利润,他又投资在云南开办了制造K粉的工厂。说实在的,这在京城也是少见的大案。我们之所以让重案队办理此案,第一是保密,第二是办案人索阳和宁五原与犯罪嫌疑人都有亲密关系,有利于得到更多信息。现在,我们组成联合专案组,由我任组长,索阳和单芹为副组长,其余为组员。在最近十天内,我们主要搞清两方面的证据,第一是张宝林的资金从何处流向云南,K粉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京都的,第二是要掌握所有贩毒网络的地点和人。我说完了。
索阳说,我补充一点,要保护好所有证人。单副大队长,请你指示。单芹微微一笑道,我提一点,专案组所有人集中住宿,通讯工具重新配卡,专卡专用,通话时必须有第二人在场,同样,见任何人都必须有第二人在场……
见情人呢?季小南说。
单芹严肃地看了一眼季小南说,既然是专案组,我想你应该知道专案成立到结束期间,不得见与案情无关的人。另外,以后在我讲话的时候不许随便插话,这是纪律。单芹这番话让季小南面红耳赤,也让我再一次认识了单芹。此刻的她好像是一名威严的将军,每句话掷地有声……我不由鼓起了掌,大家也鼓起了掌,季小南最后也鼓起了掌……
张宝林走进“天各一方”茶馆时习惯地看了看手表,二十二点二十分。他心里咯噔一下,自语道,妈的,来早了。张宝林与人见面从不早到。他喜欢可钉可铆踩着点来。他犹豫了一下准备走出茶馆到外面转转再回来,就在他转身出门的时候,有人在他身后说,来早了就来早了。我比你来得更早。
张宝林回头与那人相视一笑道,你比我急。
那人说,我是外急你是内急。说着也不等张宝林回话就向里面走,张宝林随他走进名叫“来去轩”的包间坐下,那人已在倒茶。张宝林拿起茶杯闻闻说,茶不错嘛。
那人说,是信阳毛尖。
张宝林说,你外急什么?
那人说,我说是你内急,内急比外急要急……
张宝林说,你改说绕口令了?
那人说,你好像也改做毒品生意了?
张宝林说,你知道了?
那人说,不是我知道了,是警方知道了。
张宝林喝了口茶说,这茶正经是好茶,味道醇香。说着一口把一杯茶都喝了,又自倒一杯说,你是给我报信的?
那人说,那我是干什么的?
张宝林说,你是干什么的,你要比我清楚得多,你这样做有悖于给你高官厚禄的共产党。
那人说,你少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