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港城中,沿街叫卖的小贩。
酒店入口并无标志,好在我们终于找到了。奥洛夫森酒店树荫遮蔽,仿佛形成了自己的气候圈,它是“哥特式姜饼屋”风格的精致典范,这种法式殖民地建筑于19世纪在海地兴起。酒店曾是显贵、作家和好莱坞明星们消磨时光的去处,如今却散发着一种失落的气氛,如同一件过时了的美丽裙装。1965年,海地建设了新机场,与美国之间的关系也逐步改善;于是这个国家热闹起来,成为70年代到80年代早期的热门旅游区。然而,随着艾滋病的蔓延和政治、经济的动荡,旅游业又陷入衰退。王子港那充满原始生机的海滩曾深受杰奎琳·奥纳西斯的喜爱,如今已不复存在。这个国家的生态健康被腐蚀了,旅游业也一样:2013年,全国只剩20家酒店还在运营。
从奥洛夫森酒店走到市场区也不过是几英里远,在别的城市只要漫步过去就好,然而在王子港那令人精疲力尽的酷热、在那时刻发生的交通事故中,和坑坑洼洼的马路上,走这样一段路堪称艰苦的跋涉。地震五年之后,城市大部分建筑仍摇摇欲坠,重建完毕的少之又少。一半以上的人口处于技术性失业之中;超过三分之二的居民从事点对点的劳动服务或交易为生,形成一种非正式的经济体,临时商业和小型工业因此挤占了街道。连公共交通系统也是非官方的:皮卡车改装成了小型巴士,喷漆鲜亮的“蹦蹦车”沿着指定路线行驶,由司机播报终点站。乘客需要跑着追上这样的交通工具,然后奋力挤上挂车。
由于交通管控全面缺失,摩托车、蹦蹦车和载货卡车纷纷抢道,指望别人反射弧比自己长。行人们往往胆大包天,保险杠和车轮离脚趾头只有几厘米也毫不畏惧。我们很快学会了海地第一课:随时注意身边的一切。第二课则是一位长期居民告诉我们的:最好别走路。
夜幕初降,在街头饮水的小马。
尽管有些重建工作早早完成,比如标志性的钢铁集市(Marche de Fer),但集市周边的居民区则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忽视。国家宫的穹顶依然坍塌,圣母升天教堂则成废墟:曾是国民骄傲的标志性建筑物,如今却成为国家经济衰退的象征。教堂会众只能在防水布棚子下面集会。不远处,泥瓦匠们仍在用铲子、水泥和小块的混凝土混合物手工制造煤渣砖。这种易碎的稀释混凝土方曾是房屋在地震中大量坍塌的罪魁祸首,但因为没有更好的建筑材料,它们至今仍广为使用。
我们离开王子港,乘坐超载的蹦蹦车,穿过塞勒山区(Massif de la Selle)前往雅克梅勒(Jacmel),一座宁静的南部海滨城市。雅克梅勒港坐落在一片宽阔的海湾上,当年从咖啡和糖贸易中获取暴利的法国商人们让这座城市兴旺起来。法国人建起的住宅倒是历经地震而完好无损,那些精美的立面和精铸的铁艺装饰都是从法国运来的,让人忆起这座城市精彩的建筑史,从1504年西班牙人初建开始。酒吧和教堂里人声鼎沸,街上回荡着人们的狂欢声。我们在一家小小的海鲜馆子驻足,喝着海地啤酒,看着夜生活在眼前拉开序幕。
就在这时候出“状况”了。整整一天以来,我的肠胃都在莫名地轻轻抽搐,而轻微的不适终于累积成了严重的症状。我们本打算在雅克梅勒欢度夜晚、第二天造访城外的蓝港(Bassin-Bleu),那里有一片奇美的蓝色瀑布,然而事与愿违,我们不得不在酒店里瞪着天花板和浴室地砖度过接下来的18个小时。想来是午餐吃坏了的结果:我们对酒店乏味又昂贵的饭菜无比厌倦,中午在外面吃了些海地混墨西哥风味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