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里戈特海滩,等待载客的木划艇到来。
从马里戈特到安塞·阿皮特莱市的船晚间就要出发了。我们别无选择,要么强行缩短恢复健康的时间,要么就得再等上一星期。尽管身心脆弱,却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我们在下午过半时一鼓作气离开了酒店。从雅克梅勒到马里戈特的蹦蹦车本来只要走几小时,但据说路上有游行队伍,高速公路被路障封锁了,不得不下车改乘摩托车,最终又只能走路前行。我们身上挂着行李,坐在摩托车后轮上,紧紧抓住开车的人,心里尽量想着急速前行的快感,而不是海地的摩托车游客死伤数据……海岸风光优美,我们超过了一支送葬的队伍,让我想起正是这里近来爆发了霍乱。五年前,由于滤水器遭到病菌污染,霍乱重回海地。据说那些滤水器是联合国提供的,但不管怎样,已经有近一万名居民因此丧生。
我们停在海滩旁,六条色彩鲜艳的木头小艇在海浪间摇摆。几个肌肉强健的男人把大量设备、行李甚至乘客都扛在肩头,穿过海浪,运到船上;等我们终于被叫到海滩上时,也被扛在了肩上。终于,我的搬运工在船边弯下身子,脸庞几乎全都浸没在海里,然而我没有力气直起身来迈上船去,只好让背包滚过尾舷,自己也照样滚上了船。真是够尴尬的,而且我浑身都湿透了,但也不得不说,整个上船过程好像也还算流畅。
本以为上船是最难的,但如今我们却遇上了更大的难题:我们该坐在哪儿?靠着头灯的昏暗光线,我看出这条船不过是个全无遮挡的大船壳,麻袋和集装箱堆得满满当当,而人们就坐在这些货物上面。等我们刚刚给自己找了个窝,大副就发布了新指令,全体乘客都不得不勉强挪挪地方,好让船装上更多的货物。终于,我们的船长朋友上船了。他热情地招呼了我们,叫我们“好朋友”,并且帮我们在船尾搞到了容身之处——一些可以当作板凳使用的玻璃丝麻袋。不过,随着船只行进,我们逐渐发现,船头总会随着海浪疯狂颠簸,而船尾却装满了压舱物、好让那个40马力的小引擎呆在水下,相比之下倒是稳当得很,我们不由得对船长深怀感激。
船长坐在小木凳上,船员们把裤子穿上了,他们很多人之前都浑身赤裸,免得搞湿自己的衣服。骚动止息,船在沉默中启航。天气预报说有暴风雨,但海面上倒还平静。船上没有灯光,只有月亮和猎户座流星雨照亮了我们。我们紧紧抱着船柱,任由海浪的轻柔摇摆和晕船药的催眠作用摇着我们入睡。长夜航行中,我们时常醒来,因为温暖的海浪扑过船舷上缘、打在我们身上,或者是船长忽然开始大声训话、唱歌。
随处可见的海产摊。
金星出现在天际线上闪耀,像个温柔的邻人,仿佛感受到了我们的疲惫,来安慰我们道:“不远了,朋友们。”夜空融化了,变成黎明前的灰色,前方的海岸逐渐清晰起来。一挂粗糙的铁丝网立在水中,这是边界了,一带海滨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领地,而小屋和翻过来的小船则是海地这边的财产。船员们行动起来。衣服又脱掉了,压舱物——装满了卵石的麻袋被扔回海里。同样的流程重演,不过这次是下船上岸。我们最先下了船,滑到水手的肩膀上,他们扛着我们回到岸边。
要怎么去过境处?“往前走几条街,再往右走几条街”——我们就得到了这点简单的指示。我们找到了一座发黑的船运集装箱,里面有些烧糊了的文件和办公室家具。门口遇到了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女人,她告诉我们这里的确是移民局,只是几天前遭遇了火灾。8点是移民局的上班时间,一位官员拖着办公椅走过来,坐在树下,掏出笔记本和橡皮擦。几个人立刻排成队,我们也加入其中。在这片树荫之下,我们的证件得到了处理,走上一条步行桥离开了海地。
无论如何,我们终于成功抵达了多米尼加。上百名海地人每周都走过这条路过境,我们的戏剧性旅程,不过是他们的日常生活罢了。
本地人习惯用头顶驮货,轻巧的穿行在暴土扬长的街市里。
本文作者桂尼维尔·艾利森(Genevieve Allison)是新西兰作家、艺术家,目前定居纽约。她的文章多见于Suitcase、Le Roy、The Collective Quarterly杂志,以及Aperture和Artforum网站。个人网站:genevieve-allison.com。
本文图片作者埃利奥特·罗斯(Elliot Ross)来自美国科罗拉多,少年时代的成长经历引发了他对地理隔离地区的兴趣,现在他致力于通过旅行探索地理上的孤绝对人际关系、文化和经济方面的影响。埃利奥特·罗斯的作品广获刊载,多见于《国家地理杂志》《卫报》、《大西洋月刊》杂志。个人网站:www.elliotrossstudi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