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先贤重商妙语:
李贽:
——商贾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种,所挟者重,所得者末。
何乔远:
——吾郡安平镇之为俗,大类徽州,其地少而人稠,则衣食四方者,十家而七。
李光缙:
——用贫求富而仁义附,诚莫如贾。
——天下无清士,则世风坏。天下无贾人,则世业衰。两者并存于天地间,如日之有月,如风之有雨。或振民行, 或治民生,缺一不可。
——公成大贾矣,以文持武,智能权变,勇能决断,仁能取予,强能有所守。乃其倾资延士,设财役贫,盖有 儒侠之风。
道光版《晋江县志》:
——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商贾之名,虽亚乎士,而与农工,均在四民之列。
《景璧集》是李光缙的代表作,在这部著作中详细阐释了李光缙的重商思想。
众所周知,一个地方经济的发展,必有滋养其成长的沃土,在“东亚文化之都”泉州,其重商传统一样有史可稽。道光年间成书的《晋江县志》,将商贾与农工并列,而非置于四民之末,“行货曰商,居货曰贾,商贾之名,虽亚乎士,而与农工,均在四民之列”。
早在明代的闽南,社会已萌发重商意识,即使在士大夫阶层,传统儒家文化的“鄙视商贾”也并不居于支配地位,社会思潮表现出对商工的宽容,李光缙、何乔远、李贽等名士就曾公开讨论和支持经商。李贽在《又与焦弱侯》的信中说,“且商贾亦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资,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诟于市易,辛勤万种,所挟者重,所得者末”。何乔远在《镜山房集》中说:“吾郡安平镇之为俗,大类徽州,其地少而人稠,则衣食四方者,十家而七。”李光缙在《景壁集》中,甚至主张儒者为贾。
“余不耻言贾”,李光缙鲜明地表明了与众不同的看法,即一般人以经商为耻,他却不然;一般人指责那些沿街叫卖的商人是“非君子之道”,他却认为并不是只有读书入仕、升官发财才是正道,其实这还不如读了书之后去经商。他以安平商人的活动概括出“大都贾之为道,其贳贷郡国,可以览胜;其争时斗智,可以获赢;其什卑佰惮千役万仆,可以倾闾里;其本末文武智勇仁强,可以吐发胸中之奇。以故士君子不居朝廷,必游市肆,此非羞贫贱而厌仁义,良亦欲有所行其志焉。”他提出“争时斗智”之说,用今天的话可以表述为善观时变、顺势有为、敢冒风险、爱拼会赢。
他以自己的伯兄李寓西——一个能说外语、在西班牙人占据吕宋后,率先贩运商品到吕宋贸易,开辟安平商会“十家而九争取吕宋”盛况之第一人为例,大胆提出由儒入贾者,具有文化知识,在商业活动中善于运用智力经商,可以充分发挥其才智,于国于己莫不有益。
李光缙的言论在今日看来或许稀疏平常,但是要知道在十五六世纪时,一位文人士大夫拥有重商思想是多么难能可贵。须知,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中,人们固守重农观点,视商为四民之末,商业活动素为士大夫所不齿。即使在资本主义萌芽初生的明末,民间商业活动日益发展,文献对商人的记述仍满是鄙薄。唯独李光缙认真审视商业的价值,抛弃了传统的“农桑为本,商为末”的传统观念,和安平商人交往密切,给予当时的商业活动及商人以较高的评价——成功的商人不再是投机取巧、唯利是图的代表,而是“谙扶桑之上下,通华夷之情”的奇大夫。从这个角度,足见李光缙等人独树一帜的重商倾向。
李光缙认为“贾中有贤人也”。 他在《景璧集?处士旋锐吴长公暨配吕氏墓志铭》中,记载他和这位吴处士的一次谈话。吴生说,司马迁写《史记列传》,首列“饿首阳山”的《伯夷传》,最后才写商人的《货殖列传》,这是“始于至清,卒于至溷”。李光缙反驳说:“非然也。天下无清士,则世风坏。天下无贾人,则世业衰。两者并存于天地间,如日之有月,如风之有雨。或振民行,或治民生,缺一不可。”
用“贤”评价“贾”,视商贾如不可或缺的日月,这是罕见的。以往人们肯定商人,是肯定商人的“能”。而李光缙以“贤”评价商人,一反中国古代“商则长诈”的观念,堪称是16至18世纪商人阶层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