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过期药品堆放在垃圾场，即将销毁。 刘文华 摄
过期药品回收机制还缺点“料”
1.5万吨，这是全国一年产生的过期药品估计量，用载重10吨的重型载货卡车来运，需要1500辆。
2016年，新版《国家危险废物名录》发布，家庭过期药品名列其中。对于这每年危害用药安全、引发环境污染的1.5万吨危险废物，却面临着回收难的尴尬局面。
《法制日报》记者梳理发现，对于大多数危险废物的处理，均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而对于过期药品的回收处理，目前却并没有相关规定，致使一些地方虽然制定了过期药品回收制度，但在实施过程中却出现无人回收、无处回收、难以回收等问题。
习惯囤药忘回收
要不是半夜咳嗽睡不着觉，起来到小药箱里找止咳药，家住河北省石家庄市桥西区的刘海不会发现，家里竟然有那么多过期药。
“吃剩下的感冒药、消炎药、胃药，好久都没注意了，都过期了。”刘海告诉记者，自己家里很久之前就有常备的小药箱，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用起来很方便，但免不了会有药品过期或者受潮。
王女士家里也有好几盒已经过期了的治疗高血脂的药品。“当初体检查出来血脂高，药店搞活动的时候为了便宜‘囤’了不少这个药，后来控制的不错就减了药量，没想到好几盒还没拆封已经过期了。”王女士说。
随着居民对健康的重视以及药店的普及，很多家庭都会常备一些感冒、发烧、拉肚子的应急药品。很多身患慢性病的中老年人因为长期用药的原因，通常有“囤药”的习惯，或者为了少跑医院挂号取药，要求医师多开药，或者在社会药店做促销时多买药。
此外，除了“囤药”，一些医院看病开药时的“大处方”行为，以及一些售卖的非处方药品大包装，也容易造成药品用不完而被剩下和浪费。
家里的过期药品怎么处理?刘海和王女士都认为得必须扔掉。
“过去总觉得药过期了也就是药效受点影响，还能吃，但看到了很多介绍，知道药过期就和食物过期了一样，会变质，变的有毒，绝对不能再服用了。”王女士说。
可是，过期药该扔到哪里呢?“直接扔掉呗，一些液体类的药最好打开倒进马桶里。”王女士回答得自觉挺专业。
南开大学和天津中医药大学研究人员对天津市居民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90.7%的家庭会常备药品，83.4%的家庭将过期药品直接扔掉，7.1%的家庭将过期药品卖给二手药贩。
过期药品决不能随便一扔了之。一些药品过期后其化学物质会分解挥发，产生的新物质容易导致过敏、腹泻甚至威胁生命，应该先做物理封存再处理。如果随便丢弃，可能对空气、水源、土壤造成污染。部分药品中还会含有特殊化学元素，需要由专业人士来处理。
“扔到垃圾桶里的药没法分辨啊，只能和其他生活垃圾一样处理。”石家庄市桥西区某小区的垃圾清理工告诉记者，有时候会看到居民把整盒的药扔掉，他们也没法专门处理。
有业内人士表示，1颗过期药污染相当于3节废旧电池污染，约污染一个人5年的用水量，强致敏性、挥发性的过期药物都会散发有毒气体，大部分过期药品被作为生活垃圾处理，对空气、土壤和水源环境造成污染。
将过期药卖给二手药贩的现象更值得关注，一些不法商贩收购过期药品，并把过期药“翻新加工”，然后再将这些药推向市场，售卖到其他地区或者偏远的农村，这不仅危害百姓身体健康，还会扰乱药品市场秩序。
2017年，北京市查处了一起倒卖“回收药”案件，犯罪嫌疑人李某在不到半年时间里，非法收购、转售药品涉案金额高达20万元。2013年，南京警方抓获了一个违法倒卖药品的犯罪团伙，该团伙以原价5%至15%的价格回收过期、快过期的药品，销往多个省份的偏远地区，涉案金额达1000余万元。
法无明确难回收
“不直接扔掉，还能往哪扔啊?”面对记者的质疑，王女士不解了。
事实上，石家庄市多年前就建立了过期失效药品定点回收制度。2012年，石家庄市食药监局在药品零售企业自愿报名的基础上，选择了100家有代表性的药店作为家庭过期失效药品回收定点单位。到2015年，石家庄市区定点回收家庭过期失效药品的药店已达到200家。截至目前，石家庄市已累计回收并销毁过期失效药品近20万盒。
据了解，石家庄市食药监局制作了专门的过期失效药品回收箱，1米多高的过期药品回收箱摆放在相关药店内，供市民投放过期药品，同时药店将填写“家庭过期失效药回收确认登记表”。回收箱配有锁，以防止药贩子偷药。对于回收的过期药品，药店将定期送往食药监部门进行集中无害化销毁。
石家庄市某连锁药店位于市区中山路上的一家门店是最早一批过期药品回收点，但时至今日，过期药品回收的情况仍然不好，回收箱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很少有人专门为了回收过期药过来，有的是不知道药店回收过期药品，有的知道，但是觉得把花钱买的药送到回收箱不划算。”这家门店的店员对记者说。
该门店负责人坦陈，该药店曾经在附近小区做过活动，宣传过科学回收过期药品，活动中不少居民都把过期药送到活动现场，可活动一过，过来送过期药的就少了。后来为了激励居民，该药店做过“过期药换新药”的活动，不少中老年人过来咨询、送药，但由于成本太高，活动没多久就停止了，此后过期药回收就又冷清了。
记者走访了多家过期药回收单位名单上的药店，但有的药店店员却并不清楚回收事宜，甚至当记者问及一家药店时，店员答复说要是普通感冒药、消炎药直接扔到垃圾桶即可。
“专门把过期药往药店送，挺麻烦的。”刘海认为，过期药回收网点偏少、分布太散，群众并不知晓，况且没有任何激励政策，群众回收过期药的积极性肯定受影响。
今年上半年，石家庄市食药监局对200家市区居民“家庭过期失效药品定点回收药店”进行了重新评定，重新确定了136家药品零售企业作为家庭过期失效药品定点回收单位。
石家庄市食药监局要求，定点回收药店要明确专人负责管理过期失效药品回收工作，对居民送交的过期失效药品不得拒收;各相关区食药监局负责过期失效药品定点回收工作的组织协调和监督管理，对定点回收药店实行不定期检查、定期考核和动态管理;市食药监局对回收的过期失效药品逐一登记封存，统一进行无公害化集中销毁。
记者注意到，虽然石家庄市食药监局制定了过期药品回收制度，并明确各区食药监局作为监管单位，但实际上，目前我国法律法规并未对过期药品回收事宜进行规定，更未规定药品回收的主体部门，家庭过期药的回收和处理仍处在法律监管的真空地带。
固体废物污染防治法、《医疗废物管理条例》、《医疗卫生机构医疗废物管理办法》中明确规定了医疗废物的处置方式，但家庭过期药品并未纳入医疗废物范畴。药品管理法对药品生产、销售、使用都作了明确要求，并将过期药品按劣药处理，但均未规定如何回收和处理，没有过期药物回收制度的规定，也没有对公民处理家庭废弃药品的行为作出规范，更没有赋予药店和生产企业回收过期药品的责任。环保部门将医疗废物列入《国家危险废物名录》，但对于家庭过期药品在实际中往往并未按危险废物进行管理。
针对过期药回收难题，由于需要设立回收点、分类保存与运输，直至集中销毁，整个过程会耗费较多人力物力，成本很高，对于医药生产厂家和定点回收的单位来说，其本身的动力并不足。
“由于过期药物回收制度没有相关法律法规明确，我们的工作更多是在探索，是一种与社会、企业共同努力的公益性活动，但这一工作对环境安全和环境卫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国家应该在相关立法和政策上予以支持，解决家庭过期药品回收难的问题。”石家庄市食药监局市场处相关负责人说。
多方联动促回收
作为业内比较早关注防治过期药品污染的企业，广药白云山在家庭过期药品回收上坚持了15年。该企业在2004年已设立“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免费更换)机制”，每年活动期间，在200多个城市6000多家药店进行药品回收，已累计回收过期药品1500多吨。
今年3月13日，广药白云山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免费更换)活动15周年之际，阿里健康、广药集团、菜鸟网络、同仁堂等单位发起国内首个“全国家庭过期药品回收联盟”，尝试以技术力量驱动过期药品回收。
按照上述联盟的线上回收程序，居民只要用手机扫描药盒上的20位追溯码，就能一键召唤快递小哥上门回收过期药，快递员免费上门取走过期药，完成回收全流程后，用户还可领取鼓励优惠券。
然而，好景不长，有媒体报道，这项旨在为居民家中的过期药找个“好归宿”的活动，仅持续了1个月就结束了。据相关企业负责人表示，“终止免费上门回收，最大因素就是成本过高”。
由于过期药回收要经过专业处理，大多数资源回收企业不具备此类专业知识，且回收后一般只能销毁，成本高昂却没有回报，因此资源回收企业较少涉足该领域。
提高过期药回收率，更多地需要提高居民的知晓率。3月21日，广药集团旗下公司在石家庄联合当地某连锁药店，举办了过期药品回收、免费义诊、养生讲座、健康用药咨询服务活动。像这样深入社区的线下宣传推广活动，广药集团每年都会在各地举办，当地食药监部门多有参与。
业内专家指出，解决家庭过期药回收处理难题，需要政府、企业和个人等多方联动，共同发力，既要提高药物使用率，减少家庭药品储备数量，从源头上减少药物浪费现象，也要强化完善相关政策，引导各方积极参与过期药的回收和处理。
对于制药企业的责任，专家认为其应该在生产和销售过程完成后，对后续的药品回收和处理环节继续发力，利用对药物成分了解的优势，在社区、街道等地定点回收企业产品，进行有针对性的处理，建立完善回收体系。
“国家要通过立法规范药品生产和经营单位建立和完善过期药品回收和处理制度，政策也应对药企和资源回收企业一定的税收优惠、补贴，激励其积极回收处理过期药。”石家庄市食药监局相关负责人说。
□ 本报记者 周宵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