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向病人了解病情
妻子不理解丈夫的行为,耍赖式地瘫坐地上,喊着、叫着……
在北京安定医院,这样的一幕每天都在上演。安定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姜涛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周三天的门诊,他的对面坐着各种各样的精神障碍患者。经过诊断评估,符合条件的患者会被安排住院治疗。
精神病专科医院的病房区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出于安全考虑,对外的窗户只能打开几厘米。从病房通往外面的世界,不到50米的距离,要经过两道门。医务人员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钥匙,任何人进出都得锁门。
在这个精神病人生活的小世界里,每天的时间以吃药开始,又以吃药结束。闹钟指向七点,病人坐在病床上,等待着护士到床边去发药。晚上八点,护士按照医嘱,最后一次发药,吃完药洗漱睡觉。一天结束,有的病人一天要吃六次药。
医生介绍说,这些精神障碍患者经过治疗以后,一般病情稳定,不具有社会危害性,“不是所有的精神障碍患者都具有暴力倾向,大约只有百分之十到二十左右。”相反,长期住院,缺乏康复训练,对病人健康状况不利。
“精神病人的康复问题缺乏足够支持。”北京安定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姜涛认为,因为我们国家的社区康复和家庭支持都不够,这些精神病人反复住院。各地的精神卫生防治所,应当承担起这个任务,但他们往往缺乏资金,也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问题。
家属的放弃、社会的歧视等诸多因素,一些病人最终留在医院度过余生。死亡,成了离开医院的最后方式。
消失的亲人
八病区的病人刘志成不会知道李凤英去世的消息。李凤英的病区在二层,八病区在四层,虽然相隔不远,但在这里,两个人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交集。
刘志成今年47岁。他在八病区呆的时间足够长了,差不多有10年。他有些驼背,走起路来松松垮垮,没什么精神。
午饭过后,刘志成端着清理菜渣的塑料盆,走过窗边,没有多看一眼,他熟悉窗外的一切,一路之隔,是十三病区的四层楼房,更远处,能看见红色外墙的住宅楼。住宅楼很高,挡住了视线,再远,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10年来,负责照顾他的责任医生换了一拨又一拨。很多新来的医护人员需要翻看病历,才能找到他住院的原因。至于病情早已稳定的他,为什么没有被家人接走,病历中难以找到。
每天早晨,病房上的挂钟,时针指向7点,意味着吃药的时间到了。值班护士带着药品挨个房间照顾病人服药。大多情况下,刘志成早就起床了。他接过药片,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不会仔细看上一眼,便倒进嘴里。10年了,护士也无需向“关照”新病人一样,确认他是否真的咽了下去。
因为精神分裂症,刘志成被送了进来,他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一开始比较轻微,慢慢严重了,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觉,又吃安眠药,又喝白酒。“到了第五天还是第六天,我把表姐和表姐夫打了。”
他不记得把表姐打成了什么样子。生病之前,他在机械修理厂工作,结过婚。生病之后,家也就散了,没有孩子。
好心的姑姑将他从天津接来北京照顾,姑姑过世后,唯一的亲属只剩下被打破头的表姐。在他被送进医院以后,表姐很快也“消失”了。“我不乐意住,但是家里头也有好多事情不好说。我父母、大爷、姑姑,上一辈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平辈的了……”
入伏前一天,空调呼呼吹着凉风,但病区里还是有些热,刘志成低声说着:“明天就入伏了,天儿还得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