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尾”书记廖俊波:群众递的烟越差 越要立刻点

新京报

核心提示:有时碰到,黄学友也会将自己几元钱一盒的烟递给廖俊波抽,廖俊波从不嫌烟差,总是立刻点上。现任拿口镇宣传委员的张明春说,廖俊波曾经对他说,群众递过来的烟越是差,就越是要立刻点上,“不然群众会以为你嫌他的烟不好。”

2月17日,廖俊波(左一)在武夷新区查看新区规划。南平市政府供图

廖俊波一家三口的早年合影。

2014年4月18日,廖俊波与村民座谈,给老人递上茶水。徐庭盛摄

原标题:廖俊波的南平印迹

陈善军从来没有接到过这样的命令:动员县里各个单位、村委会,让人们不要参加廖俊波的遗体告别仪式。

这位政和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心里颇为煎熬:“我参加工作20年,只听说过组织人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从没听说过阻止人参加的。”陈善军说,“没办法,上级组织要求只能去几个代表。”

控制现场悼念人数的决定是南平市委做出的。“5个小时在网上悼念他的人就破了10万,不控制不行,弄不好要出事。”南平市委宣传部新闻科长朱文婷解释。

尽管一再控制,3月24日到南平市殡仪馆参加遗体告别仪式的人数仍然达到了近千人。“门外都是一大片人,队伍排得很远,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来送一个人。”南平市殡仪馆馆长吴棋全说,悼念廖俊波的挽联就有一千多幅。

“他走得太可惜了,用我们土话讲是‘好碗打坏了’。”政和县熊山街道解放村村支书黄学友感叹,他原本想看看廖俊波还能创造哪些奇迹,“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廖俊波,福建省南平市常务副市长,3月18日晚在出差的路上遇到车祸离世,年仅49岁。

“省尾”书记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大学里,有同学问廖质琪。

“我爸爸是包工头。”廖质琪记得自己的回答。

这是廖俊波对自己工作的总结,他对女儿说,自己就是一个“包工头”。

从政22年,他干了18年“包工头”。1995年,27岁的他被选拔到邵武市委办公室工作,此前他是一名乡镇中学物理老师。

从1998年当镇长开始,他当过县级市的副市长、工业园管委会主任、县委书记,直到离世前成为南平市常务副市长、武夷新区管委会主任。

从当镇长开始,他就一直在和工地打交道。不同的是,他的工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有人粗略估计,廖俊波从无到有建成了4座工业园,造了半座新城,还修了没法统计数量的路和桥。

在原邵武市委书记林小华看来,廖俊波就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工头”,干完一个工地换下一个工地,总能把活完成得又快又好。

但在2011年6月,廖俊波被任命为政和县委书记的时候,看好的人并不多。

尽管廖俊波是南平市出名的“能人”,此前多次创造奇迹,但仍有许多干部对他心有疑虑,“是他把政和改变,还是政和把他改变?”

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根据福建省统计局资料,2011年政和县GDP24亿元,人均GDP1.4万元,在福建省58个县级行政区中,两项都是倒数第一。

政和县人大常委会主任郑满生说,因为落后的经济,政和被人戏称为“省尾”。

一位熟悉当地情况的干部说,当时政和干部的士气十分低下。当时老百姓编了这么一句谚语:“当官当到政和,洗澡洗到黄河。”形容来政和当干部是件倒霉的事。

1999年10月,原政和县委书记丁仰宁落马,3年时间里,这个喊着“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的县委书记大肆卖官,共有大小官员246人涉案,其中副县级以上14人,当时的媒体评论说,“规模之大,在中国卖官者中,无人出其右。”

“因为丁仰宁腐败的事,上级组织在使用我们政和干部时有顾虑。而且我们政和这么多年都是最穷的县,在上面不管开什么会都是最后发言。廖俊波来的时候,许多干部其实已经习惯当最后一名了,没有什么干劲。”政和县政协副主席魏常金说。

刚到政和,廖俊波没有急着布置工作,他闷头在县里调研了两个月,到一个个乡镇、社区、企业了解情况。2011年8月,他将全县200个副科级以上单位的负责人召集到一起,搞了一个“头脑风暴”,商量发展政策。

经过三天的讨论,会议决定重点突破工业、城市、旅游、回归等四大经济。“他开这个会,就是为了让干部们亲身参与到政和的发展规划上去,把步子踏齐,统一思想。”魏常金说,廖俊波当时给干部们定了两条“红线”:“不准不干事,不准不团结。”

规划有了,规矩定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廖俊波,想看他如何破局。

“老哥,来,我们来一起做咧”

廖俊波的秘诀是,调动所有干部的积极性。

他将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捆绑运作,全部推到一线:县里成立城市经济发展、工业平台建设、茶产业发展等11个工作项目组,四套班子的领导分别负责若干个项目组的运作。

县里出台奖惩措施,每年评选一次“创业功臣”,被评上的干部,奖励现金2万元,“官升一级”;同时县里出台规定,对不合适的领导干部,进行调整。

当时,许绍卫是政和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当时因为县城建设牵涉的利益多、工作比较复杂,廖俊波希望许绍卫能出山“坐镇”,兼任县城熊山街道的党委书记。“我跟他说我老了,精力不行了,头发都白了。”许绍卫回忆。

第二天,廖俊波再次登门,而这次,他带了一盒染发剂,“头发白了,我送你一瓶染发剂。”许绍卫说,对廖俊波这样的“招数”,他哭笑不得,只能答应。

2011年底,廖俊波筹建政和经济开发区。得知时任熊山街道办主任魏常金曾经在工业部门工作了大半辈子,是政和最懂工业的干部之一,于是找到了魏常金。

“我那时已经50多岁了,准备‘退二线’。”回想起6年前的谈话,魏常金说,自己拒绝了廖俊波。“我不缺钱,我对仕途也没想法了,毕竟年纪到这儿了。想着就这样按部就班‘退二线’,搞工业园太辛苦了。”

廖俊波没有放弃,过几天后又找了魏常金谈话。

当被廖俊波第三次找的时候,魏常金无奈“屈服”了。“他这个人有个特点,管理干部从来不会强迫你,都是从真情来感动。”魏常金还记得廖俊波“忽悠”自己时说的话,“老哥,来,我们来一起做咧。做事业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啊,看见那个厂一栋栋建起来,看见一个个企业投产、做大,很好玩的,来一起做咧。”

“一个县委书记能这样找你谈话,不说卖命,起码得对得起他吧?”魏常金说。

“以情感人”,许多与廖俊波共事过的人对他都有这个评价。

2007年,廖俊波受命在荒山野岭间组建工业园——荣华山产业组团。

原来在荣华山产业组团管委会办公室工作的孙杰记得,有一次办公室需要准备一份复杂的材料,几个年轻人打算熬夜做完。

廖俊波知道他们要熬夜,就一直陪着他们。“领导,你又没有事情,坐在旁边看着很影响我们战斗力。”凌晨时,孙杰向廖俊波半开玩笑。

“我看你们这么辛苦,我就这样回去心里过意不去。”廖俊波回答。

廖俊波最后陪到凌晨3点半孙杰几人下班才回去。“碰到这样的领导,他比你还辛苦,你怎么好意思偷懒?”

在许多人的印象里,廖俊波是一个柔软的人。他脸上总带着笑,很少发脾气。但事实上,他调整干部毫不手软。到政和的第一年,他就调整了8个主要单位的负责人。

他说,要让干事的上来,不干事的走开。

一名政和干部说,廖俊波调整干部都是从能力和成绩说话,县里的干部“整体是服气的”。“一个县城巴掌大,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他调整了那么多干部,只要有一点不公正、不干净,告状的信怕是能把上级领导的办公室塞满。”

廖俊波到任第二年,政和县在福建全省县域经济发展指数提升35位,上升幅度全省最大;2013年、2014年蝉联全省发展十佳;财政收入由2011年的1.6亿元上升到2014年的4.9亿元,GDP、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工业总产值翻番。

[责任编辑:黄如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