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素不见了。
范雨素资料图片
皮村工友之家负责人王德志电话响个不停,很多人找他询问范雨素去处。
皮村工友之家负责人王德志表示,她现在最希望的是回归日常生活
她的手机一直关机,之前她对熟人发微信说,她躲进了深山,不想见人。
不管真假,她不想出现是真的。
她“失踪”后,在其生活的北京郊区毗邻机场的一个叫皮村的民工聚集地,依然每天有很多人来找她。
有的挨家挨户问,你认识范雨素吗?她家在哪?
范雨素是谁?几天前,她还只是中国千百万底层打工者中微小一员,没人知道她的名字、生活以及内心。
只是,在新媒体时代,这个普通女工因为一篇《我是范雨素》的文章,一夜之间全国走红。
随之而来的是,轰炸式的媒体采访,以及各种争议,甚至烦恼。
这样蜂拥的关注是好事,还是“坏事”?和范雨素一样,很多人有这样的疑惑。
昨天,钱江晚报记者来到皮村,探访范雨素“失踪”前后。
意外走红后的紧张和疲惫
第一天连回家路上都在接电话
4月25日,是范雨素最累的一天。这天,她没去上班。
范雨素是一名普通的打工妇女,她带着两个女儿,离开老家在北京打工生活,她的爱好是文学。
她喜欢住在皮村,很大的原因是这里有一个工友之家,聚集了一批文艺中青年,在简陋的出租厂房里,他们写诗,看书,唱歌,排话剧,演出。
平常他们也写文章,在文学刊物和各种公众号上发表。只是,不平常的是,范雨素写的一篇《我是范雨素》的文章,刷爆了网络,并且余波不断。
这篇文章,写了她自己的经历,关于土地,留守儿童,农村老人等等,一开始,范雨素和她的工友们都觉得没什么。
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这篇文章刷爆了网络,冲破十万百万……。
“我懵了。”范雨素这样和王德志说。王是工友之家的一名负责人。
“我能接受采访吗?”“我该怎么说?”从没有面对过媒体的范雨素有些紧张。
“不要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一早,就有记者找来了。同时,电话一个接一个,问题一个接一个,最后,只好集中到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接受采访。
不过,这一天,她的状态还不错,基本上还是挺支持和配合的。
这天的中饭和晚饭,她都是和记者们吃的,一边吃一边聊。“他们这么远过来,总要让他们有点东西写。”
一直到晚上7点多,北京的天气冷了,她要回家去穿件衣服。
即使是在这个走路的空隙,电话又来了,她接了。然后回到会议室,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
王德志看出了她的疲惫。
晚上,她给王德志发了短信说,第二天上午去趟出版社,回来再和他联系。
自称社交恐惧症转抑郁症
第二天范雨素突然联系不上了
“你见到范雨素了吗?”走进皮村,不少人这样互相问着。
那天一早,范雨素去了一家出版社,就再也没在皮村出现。也有记者跟去采访,范雨素递了一张条子,不接受采访。
直到中午,王德志也没有等到范雨素电话,越来越多的媒体就找到了他。
有人还把他当成了“经纪人”,“别瞎说”,王这样回复。
然后,他得到一个消息:范雨素联系不上了。
范雨素给文学小组组长小付发了信息说:请转告诸位,因媒体的围攻,我的社交恐惧症,已转成抑郁症了。现在已躲到了附近深山的古庙里。你截图转吧。我不能见任何人了。
她还和工友说,她没这么多故事,很普通,不要再关注她了。
当然,很多人觉得这个“躲进深山”的说法有点夸张了。
“不过,她肯定是不想见人,这么多媒体,压力太大了,也太累了,本来她就是不爱讲话的人。”王德志这样说。
但是,依然不断有人来寻找范雨素。有的满村子挨家挨户找,有的问范雨素还能见到吗?她会回来吗?她去哪了?有的甚至还问:她在哪座深山里?“我们去找找。”有的则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不要再找了,她不想见媒体。”
王德志一遍遍这样挡着。
与之而来,除了赞誉和感动,也有不少批评的声音和质疑。有人说,这背后有推手,有人说,文章的水平只像高中生。
“希望她少看到这些。”王德志说,现在的范雨素,想过的还是回归日常的生活。
她的文学老师说
这是好事,也是文学的幸运
范雨素在哪儿?范的文学老师张慧瑜也不知道。“能引发这么大的关注,我也很意外。”张慧瑜也接到了不少电话。大多是来问范雨素。
张慧瑜是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副研究员,他从2014年去工友之家义务讲课以来,范雨素就常去上张的课。“几乎每节课都到。”张说,让人感动的是,这位初中毕业的农村打工妇女对文学的虔诚和热爱。
范雨素从小喜欢看书,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学普及的年代。有一段时间,她迷上琼瑶的小说,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就改成了现在的“雨素”。不过,改了以后,她又觉得别扭。“觉得像是戴了个假面具似的活着。”
平常沉默不爱说话的她,讨论起文学来却是滔滔不绝。
在上周日的文学课上,范和张老师就有了一段讨论。那时,张讲的是一篇关于暗夜的小说。
“这没什么意思,没情节”,范这样说。
张惊讶的是,这样一篇相对冷门的小说,范雨素居然看过,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
再过两天,文学课又要到了。张判断,这次范雨素不会来,“她需要静静。”
对于范雨素引发的社会关注,“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好事。”张这样告诉钱江晚报记者。长期从事文学研究的他觉得,这是一次纯文学的回归。
“没想到,沉寂了多年的文学,在打工群体身上又成了力量的载体,重新引发大众的关注和热议,这也是文学的幸运。”张慧瑜说。虽然,他也觉得,“这很可能就是一阵风,热点过了,也就过了。”另外,在他看来,通过范雨素的关注,传达的也是社会对这个底层群体的理解。“这也是一种进步。”
消失的这两天,范雨素在干吗?在想什么?皮村的人不知道。
或许,她在想着她的困惑——安全感。这几年来,范雨素一直有个困惑——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中国农民的文化素质提高了,生活也富裕了,但为什么还是没有安全感?“我大女儿虽然在写字楼上班,可我看她的签名依然是:农民二代,漂二代。她的好职业并没有给她带来安全感,归属感,她依然是惶恐的。”在她的一篇文章里,她这样写道。
她说,她还在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