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大教授毕业寄语: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

媒记

“同学们统计,29次掌声与笑声,来自我在厦大毕业典礼的追问:你可以从大学带走什么?——大学最值得带走的不是知识,而是‘45度角仰望星空’的姿势……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无论他多么有名,多么有钱……20年后,你是否还有勇气,把你头上戴的乌纱帽,扔到天上去,让笑声响彻云霄?……请携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比如小师妹,如果她方便携带的话……”

邹振东没想到,两天前他在厦门大学毕业典礼上做的演讲反响会这么强烈。有学生听完后评论到“真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估计很多小师妹都不想走了吧?”有家长在毕业典礼结束后拉住他,要跟他合影,因为被他的演讲所触动。南方周末微信公号昨晚推送演讲内容后,阅读量迅速破十万,很多不同年龄身份的网友在下面留言,抒发感慨。

邹老师满怀深情的演讲不仅勾起毕业生对校园的种种眷恋,也用诙谐的语言点出人生中需要不断思考的问题,你能从学校带走些什么?你想度过怎样的一生?在沉重的现实里能否继续展开理想之翼?

两年前,邹振东从厦门卫视总监、厦门广播电视集团副总编辑的职位退下,来到厦门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当起了他一直梦想成为的专职教授。说起自己的那群年轻学生,他激动地说,“我很崇拜他们!”

媒记君对邹老师的演讲也很感兴趣,尤其是那句“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于是迅速联系到了这位厦大新闻传播学院的教授,与他聊了聊。

厦大教授毕业寄语: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

“小师妹”就是你的青春啊!

媒记君:邹老师好,我看到您在厦门大学毕业典礼中的演讲中提到了一句话:不要随便叫一个陌生男人“老公”,不管他多么有名,多么有钱。怎么会想到要在毕业典礼上说这个?

邹振东:实际上这是跟我的“百分之一理论”有关,也就是说你可能一百次都要随波逐流,但你必须要给你的人生留下百分之一的空间。我不是全面批评这样一种网络流行文化,我只是把它定义为随波逐流的“波”和“流”,很多人可能会去追逐这种时尚,但我想对我的学生建议:你应该保留人生的一点空间,有时候可以不去追逐潮流。

媒记君:您怎么看待南方周末的微信公号在发布您的这篇演讲稿的时候删掉了这句话?

邹振东:我很多幽默调侃的部分其实都被删了。我理解,不同的媒介需要不同的文本,比如《人民日报》是一种文本,《环球时报》是一种文本,我尊重不同文本的选择。我非常清楚这是毕业典礼,是一个庄严的场合,但是我面对的是一群活泼的灵魂。我们不能总是想给同学们直接输送维生素,也可以做成他们喜欢的苹果、菠萝或者果冻。

媒记君:我注意到您在演讲中有两次提到了“小师妹”,说大学里很多东西带不走,但是小师妹可以带走。您想通过“小师妹”来表达什么?

邹振东:其实有句话是我特别想传达的——你能带走的东西,才是大学真正改变你的东西。我先列举了几个带不走的东西,比如图书馆、食堂,但我讲到“小师妹”,有人觉得很好玩,这对于很多人是一种非固定资产,或者说无形资产嘛。其实,“小师妹”就是指你的青春啊,你的青春记忆是可以带走的。有些学生也许并不喜欢学校,因为受了一些挫折,但无论如何他最美好的岁月是在这座学校里。

媒记君:您说大学中最值得带走的是“45度角仰望星空”的姿势,那您觉得什么样的人算是在仰望星空呢? 比如说在您比较熟悉的媒体领域里,这种姿态如何表现?

邹振东:在大学里很容易培养出一批理想主义者,仰望星空的人。可是到了学校外面,现实是非常残酷的,可能一百个人都低头了,但如果你仍然能把大学里这个仰望星空的姿势保持下来,那就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我有提到,这种姿势其实就是带有一种批判精神,不迷信,不盲从,永远对现状不满足,想要改造世界,拥抱世界上的美好。

我觉得现在媒体领域,面临着一个大浪潮,出现了强大的现实主义趋势,比如有的人开始跳槽或者创业,但其实不是说跳槽的人就没有理想,关键是看你是不是还想着要去改造世界。

媒记君:“20年后你是否有勇气把头上的乌纱帽扔到天上去,让笑声响彻云霄”,这句话很霸气啊,您是在现实中看到什么事情受到了启发?

邹振东:我看到同学们把学士帽、硕士帽扔出去,我在想这些东西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可是我觉得最后的合影非常有意思:把帽子摘下来,扔到天上去。是,我要追求这个目标,但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目标。而且它最重要的状态是哈哈大笑,如果你把它扔上去的时候是悲壮的,那就不对了。我不否认乌纱帽是你想要的,以及任何你千辛万苦得到的“帽子”,比如地位啊,待遇啊,未来你是否还有勇气把它们抛开,这就意味着你是否能看到更重要的东西。我并不是说功名利禄你不需要,但它未必是你最重要的。

上课就是在传播,你收视率不好能怪观众吗?

媒记君:这次您在毕业典礼上的演讲获得了29次掌声,之前有想到反响会这么好吗?后来收到了哪些有意思的反馈?

邹振东:我是觉得效果会挺好,但没想到这么好。有很多反馈,比如有个同学给我评论说“看标题让我回忆了三分钟,打开听的时候让我狂笑了三十分钟,听完让我能回味三个月,幽默过后的思索让我最少受益三十年。”有的同学说更舍不得这个学校了,还有我没想到会在离开的校友中产生广泛的共鸣,他们说很想穿越回来,还能在这个礼堂里鼓掌。还有些家长要跑过来跟我合影,说他们听了觉得很有感触。

媒记君:您在演讲中用了一些比较有趣的表达,比如“三观碎了一地”,“宝宝心里苦”,看得出来您对网络流行文化很了解,作为大学教授主动去使用这些语言也是挺难得的。您为什么会在毕业典礼演讲上使用这些网络流行语?

邹振东:我是传播学教授,其实教育本身就是一种传播。网络用语并不是我想去迎合他们,只是换一种输入法而已。我们生活中90%的矛盾并不是核心利益的矛盾,而是鸡毛蒜皮的事,而这其中又有90%是传播方法的问题。比如,你打个“呵呵”,年长一点的人看着是很亲切,但小朋友看到就毛骨悚然,说你想干什么。我并没有堆砌网络用语,不是想表明我有多么懂你,只是换一种方法来跟学生交流。

媒记君:您在课堂上也会使用类似的语言风格吗?

邹振东:是啊,所以我的课学生应该觉得比较有意思。我以前说过“上课睡觉是老师的错”,很多老师就说怎么会是自己的错呢,我说是啊,上课是在传播,你收视率不高能怪观众吗?

媒记君:您是从业界来到高校的,如何看待现在国内高校的新闻教育?觉得跟现实情况有明显脱节吗?

邹振东:脱节是相当严重。很多人觉得你教的东西根本没用,但其实我觉得我们培养的是下一个十年的媒体人才,并不是马上就要能用上的人才。现在很多学生就想去学怎么做微信,怎么推送,这个确实是一方面的目标,但未来十年,假如微信或者BAT不行了的时候,我们要为下一个BAT创造人才,这才是学院该做的事情。

媒记君:那对于当下比较红火的事物,比如直播、网红这些您有什么看法?

邹振东:我觉得所有这些网红,我们都应该用一种豁达的眼光去看待。按照我的理论,主流舆论并不是最活跃的,次主流舆论才是最活跃的,比如主流舆论是“人要吃饭”,如果新闻每天播就很没意思;而次主流舆论是“转基因能不能吃”,就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和讨论。这些东西本来就符合传播规律,之前有人说 “屠呦呦不如黄晓明红”,我认为这很正常啊。

媒记君:您平时教学中应该有接触很多90后、95后的学生,他们在您眼中是什么样的一个群体?

邹振东:我很崇拜他们!他们很傲娇啊,说的话我听不懂啊(笑)如果我努力模仿,但模仿得不正确,更被嘲笑,说你还不如不模仿。我经常想方设法混入一些年轻人多的微信群,比如新榜的“中国微信500强”,我可能是混进入的唯一一个教授吧,虽然我不怎么发言,但至少我从里面得到了很多时尚的表情包。还有就是不耻下问,有什么不懂的就马上问。每一代都觉得下一代是垮掉的一代,但其实每一代都发现先垮掉的是自己而不是下一代。所以我对年轻人是崇拜的,我觉得他们比我们好,比我们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