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
桃子痛下决心再次创业,源于和闺蜜约下午茶。
发现全上海的下午茶都已喝遍的那一刻,桃子扪心自问:一个人要无聊到什么程度才干得出这种事情?“我弄丢了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有光的女人。”她坦言。
复出的路异常坎坷。两个月内通过朋友介绍,她获得了六七次面试机会,全部惨遭“滑铁卢”。有老板在面试后好心和她聊天:“以你过往的资历,可以做到我们公司副总;可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做助理我可能都觉得不合适。”也有人担心她曾经断了五年,有两个孩子,未来有可能会再回归家庭。
“全部归零。”桃子回想起这些,仍心有戚戚。她想不通,自己有这么多人脉和资源,想重入职场怎么就这么难。
几番折腾之后,她想到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全职太太们,她决定做一个为女性赋能的平台。贾宝玉说的,为什么姑娘们一结婚眼睛就变死鱼眼了?她觉得每个女人眼里有光很重要,所以为平台起名“inLight”,公众号则叫“点亮她世界”。
桃子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表,六点起床,十点出门,“哪怕在咖啡厅坐一天也不回家”。写公号、找资源、寻合作伙伴、约见面……没少被泼冷水。有人戏谑:“你在家数钱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出来?这事儿成不了的。”
她没放弃,一点点做了起来。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触了近两百位全职太太,桃子发现自己的家庭矛盾不是个例,那些想重回职场的全职太太,都面临着相似的困境。
在平台上,她曾经给很多全职太太介绍实习岗位,“但是企业都退货了”。理由不仅是技能缺失,还有落后的思维模式,以及普遍表现出的强烈畏难情绪和受害人心理——遇到困难就想后退,总觉得大家处处针对自己。
“错的不是全职太太,而是全职的时候活成了罗子君那样。”桃子认为,在全职生涯中,女人迷失了自己,变成一个附属品,才是最大的问题。
“你觉得我是你的附属品吗?”Ellen问丈夫。丈夫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可她总觉得丈夫在敷衍。每次和朋友聊天,她都觉得和别人的落差在不断扩大。父母和她一样纠结。一方面希望女儿可以找份工作,“更独立一些,更有保障”;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样对家庭产生不了太大效用。
“毕竟我出去挣的钱可能还不够付请阿姨保姆的工资。”Ellen解释道。但她一直认为,即便加班、不升职,工作也是一种经历和价值的体现。工资则可以作为一种衡量标准,不像全职太太的价值,没法量化,周期又太长,有太多不确定性。
不久前她和公婆提出,希望老人们能帮忙带孩子。婆婆回复说,家里有两个小孩,肯定是走不开的。“意思是让我顾家里吧。”Ellen无奈。婆婆从没上过班,小姑子也是全职太太,女儿的同学三分之二拥有全职妈妈。在她的圈子里,很多家庭还是“男主外,女主内”。
“有些人做全职太太做的很开心,关键是能把事情计划好,还很自律。”她说。她也有计划从现在开始装备自己。可以从小而美的事业做起,比如开咖啡馆,还重新捡起了以前的金融专业,录制一些理财课程。
“做的过程中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学,要边学边做,有些知识需要更新。”Ellen总结。具体怎么摆脱全职,她还没有头绪,也没人督促,规划很容易被打乱,也容易气馁。但她还是决定试试看。
桃子的儿子说更喜欢现在的妈妈,想送化妆品让妈妈每天打扮。先生觉得创业后她精神饱满自信。桃子觉得,有使命感要点亮她世界,自己必须先发光。
留守
“谁不喜欢光鲜亮丽的工作,做有成就感的事情啊?有时候想想,恨得不得了。给生活套牢了没办法了。”孙晓棠笑着说。
她想过找工作、做副业,但往往想法一萌发就很快销声匿迹。当全职太太二十多年,要再换一种生活方式,似乎不容易也不必要。孙晓棠只希望,女儿们可以在不久的未来结婚生子,她可以帮着带孩子,做全职外婆。
石云霞想着看儿子的康复情况而定,希望以后有机会出去工作。她觉得人总要回归职场实现价值,何况家里经济压力太大了。目前她跟着桃子做“半职”工作,写公众号,每天看新闻,参加朋友聚会,“尽量保证和社会不脱节吧!”
小沐打印的关于婴儿睡眠的讲义。 澎湃新闻记者 章文立 实习生 耿璐 图
而在小沐看来,全职太太是太太的加强版:会理财,教育好孩子,家里井井有条,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哪怕没有收入,自己的贡献也会被家人看在眼里。” 朵朵已经会咿咿呀呀表达感情,也会扶着栏杆站起来走两步。小沐看着女儿,很是欣慰。
虽然不打算出去工作,她还是会自我要求不能落后,要“内外兼修”。比如抽空学英语,因为“如果以后要出去,语言是万能的”。
May则始终没觉得自己有危机。她将此归功于与丈夫建立的牢靠关系,彼此相互依赖,“离不开”。
尽管儿子才四岁,她和丈夫已结婚十年。六年时间,他们同在国外。“没有朋友和亲人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经历的,因为爱在一起。”她说。长时间的相处让彼此形成了默契,丈夫在工作上的事情会和她讨论,她也持续关注丈夫的事业,避免因不了解而产生鸿沟。
做全职太太是她和丈夫的共同决定,也是双方认为对整个家庭的最好选择。她购买了五险一金和其他保险,以应对未来生活的种种状况。孩子六个月时,May曾收到一份移民公司的职位录取,但纠结两三天后她还是选择了拒绝:“不能陪伴孩子,对我来说是个遗憾。”
丈夫辞去北京的公务员工作后,来上海发展。每天晚上孩子睡后,他们一起刷美剧、聊天,还保持每个月一次去电影院的习惯,遇到好的书籍、影片也会一起分享。
偶尔她也会耍耍“小心机”,比如身体不适的时候不做饭,只点外卖,房间乱糟糟也不收拾。“这些感受很直观。”May说。还会转发一些帖子给丈夫,告诉他“一位家庭主妇工作量换算成钱,也是年薪百万”;“一个能干的老婆需精通时间管理、协调等多方面能力,才能短时间内搞出一份健康可口的餐食”……
“让他知道我所做的事是不可替代的。”May调皮地笑着:“我们只是分工不同,不是他就有多了不起,不是他挣钱就在家里高人一等。”
(文中人物孙晓棠、石云霞、小沐、Ellen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