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海清高中时是全校有名的“活跃分子”
3月28日后,吴雨就再也没能打通过芦海清的电话,之前他们每天至少要通一个电话。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不久前还隔着视频为自己哼唱《贝加尔湖畔》的芦海清就这么没了。
成都航天医院出具的《死亡医学证明书》上显示,芦海清因头颈离断伤死亡。
芦海清家在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两岁时,父亲在矿下遭遇意外去世,母亲不久改嫁,芦海清从此生活在大伯家,喊大伯叫“爸爸”。
若没有这场意外,这个普通的重组家庭对芦海清来说是温暖的港湾。芦海清大伯虽是农民出身,却擅长书法,在县里开了家书画店,自己作书画,还替人装裱。“我爸总穿着中山装,我也想成为我爸那样朴素有才的人。”每次大伯的作品拿了奖,芦海清都会告诉吴雨,言语里透着骄傲。
尽管一个月收入只有几千元,芦海清的大伯还是坚持让两个孩子走自己喜欢的艺术路:芦海清学音乐,芦海强学美术。芦海清上了景泰五中艺术特长班。
芦海清的高中班主任曾两次把他列入国家级贫困补助的名单,一次补助1500元。
芦海清在高中时是全校有名的“活跃分子”。英语课上气氛尴尬,芦海清就发出奇怪的声音搞怪,“气氛一下子就活了”,郑鹏说。课间休息时,芦海清的声乐老师彭方爱让大家唱歌放松。“我在台上一问,谁唱个歌让大家缓解一下?”芦海清就自己“窜”上台,开嗓就唱,“最喜欢唱的是《你的选择》,大家都特喜欢。”
郑鹏和芦海清同宿舍3年。郑鹏有段时间成绩不太好,不想考大学了。芦海清开导他:“慢慢来嘛,我陪着你。”两人也闹过别扭,“有时候是真闹,有时候是假闹”,但不管是真是假,第二天郑鹏总能听到芦海清大声跟他喊一句:“走!咱吃饭去!”矛盾像没发生过,“不管是谁对谁错,都是他先来道歉和好,心大得很,从不记仇。”
为了节省生活费,芦海清几乎不外出吃饭,只在学校食堂里吃。高二会考完,芦海清喊宿舍5个人来家里吃猪肉,“我家刚杀了猪啊!你们都来吃!”
那顿饭让郑鹏印象深刻:“他家的油是葵花籽油,大多数家里早就淘汰不用了,炒出来的猪肉是苦的,没油没调料,但我们都吃得特香。”
2015年年初,芦海清不负众望,在5000多名艺考学生中排名第91名。“这孩子命真好啊,其他孩子和他联考名次一样,但文化课成绩差,落榜了。”彭方得知芦海清的高考成绩后为他高兴。
填报高考志愿时,芦海强坚持让芦海清报考成都的学校。芦海清来到四川师范大学后,已经工作的芦海强担起照顾他的责任,每个月给他1000元生活费。芦海清还利用周末时间给哥哥“打工”,帮他提箱子去各个企业做沙画演出,芦海强专门付他“打工费”,“这样既能赚钱,又能跟着我哥见大世面。多好!”芦海清告诉吴雨。
第一个寒假,芦海清是打完工才回的家。刚上大学时,为了赚点生活费,他去给辅导员做助理,有很多表格要做,“老是借用别人电脑他觉得不好意思。他哥给他些钱,才分期付款买了一台”,每个月分期还款215元。
3月26日晚上,芦海清打电话向芦海强要500元,芦海强还骂了他,说“前些天刚打过一笔,咋这么快没了?”芦海清说,3月28日要还电脑的钱,“我就给他先打了300元”。
芦海强没想到,这个电话是弟弟给自己打的最后一个电话。再与弟弟相见,芦海强看到的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4月3日是芦海清的头七,他的家人去东苑2栋楼宿舍取回他的遗物,看到分期付款的电脑仍摆在他的桌上,一家人克制不住,在楼里哭得撕心裂肺。
20多天过去了,按照白银当地的丧葬习俗,芦家人把芦海清的骨灰撒进了从兰州回乡的一条河里。
芦海清的高中同学依然在朋友圈转发各种与案件有关的消息。他们依然不解:“芦海清平时这么好的人缘,怎么可能跟人产生这么大的矛盾?”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刻苦孩子”
滕母把上高三的滕刚送到兰州参加声乐集训时,只告诉声乐老师张凉(化名)滕刚个性“有些故障、有些封闭”,“提到过了有休学经历但没说什么原因,让多照顾”。
最初老师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在他们眼里,滕刚是个“很内向”“特别守规矩”“老师说什么就做什么从不违背”“特别刻苦”的孩子。
刚到学校时,滕刚成绩一般,并没有进入学校的精品班,只进了普通班。但之后的每一次考试,滕刚都在不断进步,最后成了班上排名前一二名的学生。
慢慢地,老师们发现,这个孩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练琴,一个人熬夜上自习,周末一个人呆在宿舍,很内向,没见到有特要好的朋友。”张凉说。
滕刚集训时的班主任苏敏觉得他“特别规矩、话极少”,因为迟到骂了他两句,滕刚当时挠头一笑,也没回嘴。
除了学习,滕刚与老师同学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和张凉说话时的滕刚,从不与他对视,眼神总是飘向别处。上课时,张凉总觉得这孩子有些“木”,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学习一段时间下来,张凉觉得滕刚的声音状态变化很大,“进步很快”,特别兴奋地问他是什么原因。滕刚表情有些“漠然”,回答说:“哦,我也不知道。”
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不一样,滕刚的父母几乎每周都来艺校陪他,甚至“最多的时候一周来三四天,他母亲下班后赶来陪他吃饭,晚上住宾馆,第二天一早赶回去上班”。
在张凉看来,滕父话很少,“基本都是滕母在管事,滕刚是在她的高度呵护下成长”。每次见面,滕母都会问他滕刚近期学习成绩怎么样,“我当时说她,你盯孩子这么死干嘛,哪有这么盯孩子的,她当时就嘿嘿一笑”。
几次来陪滕刚吃饭时,滕母都会把一个叫王飞(化名)的孩子喊上一起。当着老师的面,滕母不断地重复嘱咐滕刚:“你看看人家王飞,性格多好,你要多向他学习,要变得开朗一些。”
王飞是滕刚在集训学校比较要好的朋友,“见面都会主动打招呼的那种”,王飞活泼外向的性格与滕刚截然不同,很招滕母喜欢,滕母总觉得滕刚太内向和安静了,总嘱咐滕刚要多跟王飞一起玩。
除了“内向”,“特别刻苦”是师友们对滕刚的评价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一个词。集训的那半年被学生们称为“黑暗时间”。王飞常看到滕刚一个人在教室里拿着充电台灯,熬夜学习到两三点,早上6点又一个人在外面跑步,“因为老师跟他说他气息不足,跑步就是一个很快的提高方法”。
但他们并没有过谈心。在王飞看来,滕刚总是插着耳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话很少。
而在互联网上,滕刚又表现出与现实不同的一面。
在他的微博中,充斥着带有暴躁与戾气的文字。他不止一次地在微博上对游戏对手破口大骂并@对方。
他注册了陌陌账号并创建群组,却在微博上发布了一个女孩的照片,配文是:“我他妈一定要把这女的杀了。”
而另一方面,唱歌成了他微博中出现最多的内容。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通过“唱吧”唱一首歌发到微博上。在暴戾的字眼中,还偶尔穿插着他写给自己的“鸡汤”——“永远都保持乐观的心态好吗?每一天多笑一笑好吗?永远都不要气馁好吗?勇敢面对现实好吗?难受了抱抱自己好吗?你会更优秀的对吧?”